柳紫烟皱眉道：“吴前辈武功了得，不至于连十招都撑不下去吧？”风寒摇摇头，道：“坦率说，倘若换了我上去，一样也只能支撑十招。这倒不是说吴钩武功不行，而是狼王的武功实在太过诡异。他能随意间施展十余种不同的武功，且每一种都像是经过多年苦练，这样的敌人，风某混迹江湖多年，闻所未闻。难怪狼王之名，轰传天下。”
柳紫烟沉默半晌，忽道：“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我本不该让你们搅进这件事，让你们白白丢了性命，实在是……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风寒默默听着，摇摇头，道：“柳姑娘，此事也不能怪你。我们是猎人，本来就是拿命去换钱。这回不过是运气太差，碰见了厉害脚色，自己变成了猎物而已。”
柳紫烟点点头，苦笑道：“你这话说得太对了。我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你们明天在此伏击他，谁知却被他伏击，猎人和猎物完全掉了个头。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风寒皱眉道：“嗯？你又怎知他明天会来此地？”柳紫烟沉吟片刻，幽幽道：“明天就是三月初三，也是他杀死我母亲，毁家出走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在此待上小半个时辰。我想他大概是在心疼那上千种名贵花木吧！”
听着柳紫烟话语中的深深恨意，风寒也不禁摇头叹息。他移目战场，胜负已决。吴钩支撑到第十招，果然被莫傲的“大悲拳”破开空档，轰在胸膛处。吴钩脸上露出苦笑，他听见了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感受到那摧心刺骨的剧痛，然后他就被一片无际的黑暗迅速吞没。
而白狼得黑狼援手，实力大增，大铁牌舞得呼呼风响。他生性好色，目光不离飞花高耸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还不时出言调戏：“三哥，这小娘们身段这么好，待会拿下了可不能浪费了，咱们去求主人开个恩，让咱们兄弟快活够了，再杀。你说可好？”
黑狼也不是什么好人，嘿嘿淫笑：“老四说的有理。这小娘们这般标致，一刀杀了实在可惜。老大最是假正经，待会叫他一起玩，看他玩不玩。”
两人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其实也是以此打击对方，扰乱对方心神，这种战术一般对女人最为有效。飞花其实也明白，可是目前处境难免心中绝望，眼见白狼黑狼目光淫邪，深知万一落在这两个淫贼手中，只怕生不如死。她心一横，猛然跳出圈外，喝道：“淫贼，姑奶奶宁死也不会落在你手里。”
说完，横挥一剑，自刎而死。
骤出意外，白狼、黑狼都不禁愣住了，面面相觑，一脸苦笑。此时，狼王双手负后，神态悠闲，缓步走了过来，看了飞花的尸首一眼，点点头，道：“想不到此女倒是刚烈之人，你们将她好生葬了吧！”
黑狼白狼急忙弓身，齐声道：“是，主人。”
狼王转身，缓步走向柳紫烟和风寒。他步履虽轻，风寒却分明感到，他的每一步都像是重锤在他心中擂响，一股形如实物的杀气如浪涛般汹涌而至，紧紧锁定他的心神。风寒只觉全身如针刺般难过，可见狼王功力是何等可怕。他一边苦苦运功相抗，一边脸上露出微笑，伸手道：“狼王既然来了，为何不坐下聊聊？”
狼王眼中掠过一丝讶异。江湖中闻听他狼王之名，还能这般端坐不动，笑语迎客的还真没见过。莫非这年轻人大有来头，故而不惧狼王威名？这么一想，狼王顿时大感有趣，笑道：“也好，此地山林秀逸，对坐闲聊也算别有情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话音未落，青狼已经搬过一张椅子，放在狼王身后。狼王潇洒落座，目光先在面色苍白的柳紫烟脸上一扫，随即落在风寒身上，笑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风寒微笑拱手，道：“不敢劳狼王前辈动问，在下风寒。”
狼王目光扫向红狼，红狼立刻上前一步，恭恭敬敬道：“风寒，师门不详，擅使钢刀。十八岁出道后以猎人为业，曾先后猎杀‘江南四兽’巴氏兄弟、‘一飞冲天’居无鸫、‘辣手摧花’阴善师等一流高手，前几日还杀了独脚大盗――‘刀疤虎’常亮，乃是江湖中后起一辈中的佼佼者。”
狼王点点头，笑道：“原来小哥还有如此辉煌的战绩，难怪有此胆量邀请老夫聊天！”
风寒叹息道：“狼王座下的情报搜集也令在下佩服的五体投地。‘刀疤虎’常亮之事，在下还自以为做得十分隐秘，想不到早就落入有心人眼中。呵呵！”
狼王淡淡道：“江湖中发生的事，无论大小，都很难瞒得过老夫。”顿了顿，他忽然挥手道：“青狼，你们几个去周围转转，老夫想和这个小哥好好聊聊。唉，老夫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和人聊天了，连聊天是什么感觉都忘了。”
青狼等四大护卫默默一弓身，飞掠离去。他们倒不担心狼王的安全，以他的武功，就算再有十个风寒，也未必能杀他。
风寒也笑道：“能在死前和狼王一番长谈，也算人间快事了！”
狼王笑道：“我知你心中有许多疑问，你想问什么，就尽管问好了。”
风寒看了一眼柳紫烟，轻声道：“首先，在下不知该如何称呼狼王前辈？是称呼你莫前辈呢？还是称呼你柳庄主？”
狼王哈哈一笑，道：“老夫改名莫傲，已经有十年，想不到如今还有人为如何称呼老夫发愁。也罢，如今既然在千种花山庄，你就称呼老夫本名：柳铁梅，也无不可。”
此言一出，柳紫烟娇躯就不由自主开始颤抖。风寒怕她做出傻事，轻轻握住了她的一只纤手。说也奇怪，柳紫烟被风寒握住了纤手，竟然慢慢冷静下来，只是娇面微微有些泛红，但却并没挣脱。
狼王看了两人一眼，目中掠过一抹异彩。
八．隐情
风寒微笑道：“那好，柳庄主。适才听柳姑娘谈及旧事，在下心中有三大疑问，不知庄主可否为我解惑？”
柳铁梅眼中闪过杀机，冷冷道：“老夫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这些旧事，都是老夫的隐秘。不论谁知道了，老夫就算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杀他灭口。刚才那几个猎人的下场，你都看见了。难道还想再问老夫吗？”
风寒苦笑道：“本来在下对别人的隐秘一向不感兴趣，只可惜今日这些问题却是一定要问的，也算在下临终做的最后一件好事吧！”
他这话一说，柳紫烟目中就露出感激之意，反手紧握住了风寒的手。只因她早已明白，风寒所问的问题，正是她想问，而不能问的。难道让她去问父亲为何要杀母亲吗？
为了替母亲报仇，柳紫烟可以悬赏弑父，可父亲真的出现在眼前，她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毕竟面前的乃是他的亲身父亲！
柳铁梅心念一闪，也明白了风寒的用意，神情微微缓和，点头道：“也罢，对于将死之人，老夫就破例一回。你问吧！”
风寒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当年杀妻放火、毁家而走的那个人，是不是柳庄主本人？”柳铁梅纵然心中早有准备，但面颊还是忍不住微微抽搐，他沉吟片刻，咬牙道：“不错，正是本人。”
此言一出，柳紫烟的泪水就忍不住夺眶而出，娇躯更是颤抖的如风中落叶。风寒大吃一惊，连忙握紧她的纤手，好一会才让她平静下来。
风寒道：“那在下就不明白了。柳庄主当时为何要这么做？是突然失心疯发作还是练功走火入魔，又或者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柳铁梅看了一眼柳紫烟，长长叹息一声，道：“倘若是别人这么问，老夫会立刻杀了他。哼哼，老夫一向身体康健，哪有什么失心疯或走火入魔？自然是另有隐情了。老夫之所以做下如此兽行，只为这隐情实在令老夫难以启齿，更不能向天下人辩白。”
风寒脑筋转得极快，闻言立刻明白了几分，道：“前辈的意思是指……”
柳铁梅一挥手，冷冷道：“你不必瞎想，反正就是那么回事。此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说出来也没什么！”
顿了顿，柳铁梅缓缓道：“老夫这一生娶妻二人，十九岁聘的第一任妻子乃是出身省城大族，通晓诗文，精于书画，乃是有名才女。我们夫妻感情很好，只是她体弱多病，一直未曾生养。她深感愧对我这个丈夫，一直想再为我找一房满意妻室。”
“我本无此意，偏偏夫人坚持，也就答应下来。夫人在家室亲族中暗暗寻访，终于找到一个合意人选，她的一个远房表妹――素心。那时素心年方十七，生得貌美异常，且生辰八字与我十分相合。那时夫人已知病情加重，将不久于世，故而全力撮合，希望在自己有生之年能看见我成婚。那时，我也以为冲喜或许能令夫人病情好转，就答应了。谁知这么一来，却铸下了大祸。”
风寒皱眉道：“这我就不明白了，冲喜而已，能铸下什么大祸？”
柳铁梅叹息道：“那时我只顾夫人病情，完全不顾素心的感受，就是筹办婚礼也是三心二意。而且那时夫人未死，素心也就只能屈居侧室，我也未曾向素心说明，素心因此一直耿耿于怀。更糟的是，半年后夫人去世，我的心情也一落千丈，情绪低落，只得寄情于山水，时常出外游历交友，切磋武功。紫烟出生的时候，我因有好友相邀，前去参加北地英雄大会，也不在她身边。等我风尘仆仆赶回山庄，烟儿已经会叫爸爸了。”
风寒不禁默然。夫妻之间倘若感情淡漠，必然会有嫌隙产生，那时再想弥补，可就难了。
柳铁梅道：“不过烟儿出生，令我们感情有了一点改善。可惜，那时已经晚了。太晚了。”
风寒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庄主为何说太晚呢？”
柳铁梅苦笑道：“只因那时素心已经和另一个男人有了奸情。在她的心中，我这个丈夫可有可无，那个男人才是她的挚爱。”
风寒也不禁苦笑。女人一旦有了外遇，再想让她回头，可就千难万难了。
说到这里，柳铁梅情不自禁握紧了双拳，双目喷出怒火，恨声道：“那个狗贼名叫柳今生，乃是我的远房堂弟，我因看他勤勉，故而将千种花山庄名下许多产业都交他打理。孰料这个狗贼狼子野心，看老夫经常外出，又垂涎素心美色，暗中勾搭成奸。为怕老夫察觉，这两个奸夫淫妇，一拍即合，竟然想取我而代之。”
风寒奇道：“难道这柳今生的武功还在庄主之上？否则如何敢这般大胆？”
柳铁梅摇头道：“柳今生的武功稀松平常，不值一提。不过这畜生倒是智谋过人，他深谋远虑，并不急于求成。他的掩饰功夫做的极好，又善于笼络人心，老夫又对他一向信任，全无戒备之心，故而才会着了他的道儿。”
风寒道：“此人既然武功低微，想必是用下三烂手段令庄主上当？”柳铁梅道：“这你可看错了。这狗贼武功不行，却懂得用脑子。他居然想到挪用老夫的银子，去请‘天杀门’的杀手来对付老夫。”
风寒微微一惊，道：“‘天杀门’？可是那个号称‘只要价钱合适，天下人皆可杀’的‘天杀门’？”
柳铁梅点头道：“不错。正是这个‘天杀门’。柳今生这狗贼，从老夫山庄产业中偷偷挪用了二十万两白银，请出了‘天杀门’最负盛名的‘十三杀手’。哼哼，说起来真是天大的笑话，杀手来杀老夫，居然拿的是老夫的银子！而老夫居然就拿着他假造的书信，巴巴地赶去送死。你说，那时的老夫，是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柳铁梅这么说，风寒倒不好直接回答，只能轻叹道：“‘天杀门’的十三杀手并非易于角色，柳庄主能逃过他们的追杀，也算侥天之幸。”
柳铁梅冷哼道：“什么侥天之幸？老夫被他们打落断崖，已经只剩下半条命。若非被一根横里生长的小树勾住，老夫早就摔成了肉饼。‘十三杀手’若非认为老夫根本无生还可能，又怎会放过垂死的老夫？”
风寒看看柳紫烟，只见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满脸愤慨之色，显然她也不由自主为父亲的遭遇感到愤慨。
柳铁梅看着眼中，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继续道：“当时老夫就想，不管怎样，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是死，也要找出幕后害我的真凶。好在那断崖下有一个深潭，旁边生长不少草药，老夫一向喜爱花木，对草药自然十分了解。如此，勉强挣扎着活了下来，后来又被一位当地采药的郎中救回家中，精心医治老夫的伤势。老夫将息半年之后，身体已经恢复过来。”
风寒点点头，道：“那时柳庄主就开始调查，计划复仇了？”
柳铁梅摇摇头，冷笑道：“此事只要稍加分析，就可以得出结论，哪用什么计划？若无那淫妇的印信，柳今生怎能随意调用那么大的一笔钱款用于聘用杀手？若非这两个狗男女内外勾结，又怎能将事情安排的天衣无缝，令老夫完全没有防备，几乎是束手待毙？哼，起初老夫还不愿相信素心会干出这种谋害亲夫的勾当，可是后来事实证明了一切。”
风寒道：“柳庄主调查核实清楚了？素心夫人确实参与了……参与了对你的谋害？”
柳铁梅沉吟片刻，道：“老夫星夜赶回‘千种花’山庄，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在外偷偷观察了几日，立刻发现柳今生果然窃据了庄主之位，名正言顺和那淫妇作了夫妻。两人在房中私语，还谈及老夫，说是未见老夫的头颅，无法确认老夫死活，难免有些寝食不安。哈哈，想不到老夫一世聪明，最后却栽在这么一对狗男女手中。当下，老夫突然现身，先将柳今生那狗贼打断四肢，逼他说出实情，然后再一刀杀了他。至于那个淫妇，老夫本来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她却知道老夫绝对不会放过她，咬舌自尽了。老夫一怒之下，就割了她的脑袋，和柳今生的脑袋一起拎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