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空一路都是步行，从未骑过马匹，颠簸不定，险些掉下来，情急之下，只有抱住了妙天的腰肢，却觉触手绵软，隐隐有些香气，也无暇多想。那马儿果然是神驹，奔得极快，转眼就将追兵甩在后头，片刻后又回到刚才关隘，但见栅栏残破，角楼倒塌，遍地都是战死士兵的尸首，惨不堪言。
宁空连声悲叹：“刚才他们还都好好的，不想转眼都遭横死，不知世上要添多少孤儿寡妇。”
妙天得意地道：“我把那些回鹘武士都杀得一干二净，可算是帮这些士兵复仇了吧？”
宁空摇头道：“虽说是报仇，但终究于事无补，只是更添了许多孤儿寡妇，加深了两国的仇怨。”
“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我想，只有列国都信奉佛法，才能消弭兵祸。”
“你这和尚，真是迂腐之极，我是倒了什么霉，才来陪你……”
宁空忍不住问道：“妙天，你犯了什么罪？”
妙天哑然道：“什么？我犯了罪？”
宁空道：“我看你并非佛门中人，我想你是犯了罪，才被菩萨罚来护送我取经的，便如昔日猴行者一般，是不是？”
妙天一怔，随即笑得前仰后合：“哈，你这呆和尚，当真食古不化，这些话本中的事，岂能作得准的？你还真以为有什么菩萨托我来护送你啊，我送你，只因……只因你上次对我有恩，为了报恩罢了。”
“你不是送了我舍利子，又救了我一次，这恩也算是报过了吧。”
“呸，你的贱命和我的命能一样吗？你救过我一次，我得救你十次，不，一百次才算是报答完了。”
宁空心道，这道理也当真稀奇，但也不想争辩，点头道：“原来如此。”
妙天道：“再说，我也没有说时时刻刻都会陪在你身边。如今你已经暂脱了危险，又得了坐骑，这马背上的行囊中有食物有水，还有许多金币，前面大可自己独行。”一个筋斗，从马背上跳了下去。
宁空奇道：“你……你怎么……”才说了三个字，已被那马带到数十丈外。
但听妙天遥遥道：“那舍利子你收好了，危急关头，它能唤我过来，救你性命……”
宁空心道：“原来那舍利子是用来召唤你的，我说怎么没有护佑之力。”又飞驰出数十里，驰到前方一处水草丰美之地，停下马来，让马自己吃草。休息已毕，刚要上马，忽见七八个骑士沿着山道飞驰而来，看装束，正是刚才那伙回鹘盗匪的同党。见到这匹马儿，似乎认出是首领的马匹，高声大呼，向这边跑得更快了。宁空吓得魂不附体，忙背上竹箱，上马狂奔。
那白马虽然神骏，但宁空毕竟不惯骑马，竭力鞭策也快不起来。眼看背后的追兵越来越近，用回鹘语高声呼喝，也不知在嚷些什么。一支箭冷不丁从他脸颊边擦过，再偏个一寸半寸，便是性命不保了。
宁空也没有好办法，只能拼命策马狂奔，想召唤妙天来救命，也不知如何个召唤法。只得叫道：“妙天！妙天救我！”
妙天并未出现，但身后旋即传来几声惨呼，宁空回头看去，但见四个追兵已然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宁空知道定然又是妙天出手，心中略感歉疚，念了几句度亡经文，不敢多逗留，急急走了。
随后一路上暂时又平安无事。到得夜间，宁空幸而寻得一个山村，投宿其中。那村里也都是唐人，见到东土来的僧人，欢喜不尽，都说被党项和回鹘人欺压，已经几十年没有见过中华上国之人，定要好好招待一番，便要杀鸡宰牛，宁空慌忙阻止，说自己不食荤腥，这才换了野菜、豆腐和蘑菇。
村民虽说华言，但口音已颇难懂，宁空费了许多力气，才听懂他们说，此地是甘州回鹘的地界，回鹘人凶残无道，遇到外来汉人，不论僧俗，定要掳为奴隶。然而前方数百里外，是一个金山国，却又是汉人的土地。
原来这金山国本是唐朝的归义军，自晚唐以来，东西悬绝，便占据酒泉、敦煌等郡县，因为东归朝廷无望，故而独立建国，那金山国中敬佛礼僧，处处寺庙，佛事极盛，若到得那里去，便暂时无虞了。
“金山国号称小佛国，佛事极盛，寺庙千百，听说有什么菩萨不老不死，驻在敦煌的佛寺中，还有一些罗汉、金刚，护国佑民，那些回鹘党项的狗子，近年几度侵扰，都被打得溃不成军呢。”村中族长道。
宁空想到福海之言，甚是惊喜：“西域金山国之名，我在中原也曾听闻，不想还真有菩萨罗汉？”
族长叹道：“人人都这么说，只恨毕竟道路艰难，蛮人凶悍，我们又拖家带口，要不然早就去投奔了。但附近的村里也有许多人逃去那边的，想来现在都过上安生日子了。”
旁边一个壮实青年道：“爷爷，其实孙儿也早想去金山国讨个生计，今日东土的长老到此，或许也是缘分，不如我和长老一同前往，先去探明道路，再回来接大伙儿。”
族长捋须道：“如此也好，阿孝，你便和长老结伴同行，不过务必小心在意，长老你意下如何？”
宁空得人结伴而行，也甚欢喜，自然允诺。
宁空在村中多住了一日，待阿孝收拾停当，二人便一同上路。阿孝本是山中猎户，虽然未去过金山国，但附近数十里的山路也甚熟谙。依他说，甘州城已被回鹘人占据，决不可进城，只能从深山中绕行数百里，再前往西北。虽然山道险阻，但是有一条古道可以通行。于是二人一马，便沿着山谷中的狭道，在山中绕来绕去，这里已是祁连山中，正当春深，草木葱茏，但山顶积雪终年不化，上有碧蓝的天空，下有青翠的山林，中间皑皑雪峰林立，加上万紫千红的野花点缀路边，风景佳美。走了几个时辰，宁空也不由心怀大畅。
两日后，山势越发高峻，也出了阿孝熟悉的地界，他只能凭借日月星辰辨识方向。好在他对山中草木还是很熟悉，什么野菜或蘑菇可以吃，什么不能碰，都是一清二楚。阿孝也常射下一头野鸡或是兔子烤来大块朵颐，他邀请宁空共食，但宁空持戒严谨，敬谢不敏。
那日午间，二人正牵着马在山中跋涉，忽然鼻中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阿孝奇怪地嗅了几下：“这是什么花儿？倒是没有闻过。”
宁空也不知晓，又听到前面有水声。二人转过一个山坳，见到眼前景象，不由呆住了。
只见面前是一道数丈高的断崖，一条山涧从崖上落下，变成一个小小瀑布，瀑布下是冲出来的一个小池。边上有几株桃树，桃花红彤彤地开得正艳，花枝倒映在池水中，秀美如画。
但令二人惊呆的自然不是这些。
池边的石头上，放着几件女子的衣物，红衣绿裙，还有贴身粉色的小衣，煞是惹人遐思。瀑布下，一个女子在池中入浴，长发漂在水中，肤如凝脂，虽在水中，隐约可见窈窕的身姿，自然是不着寸缕的。
女子见到二人，嫣然一笑，似乎还招了招手。宁空修持谨严，急忙转过身去，口中念佛，却见阿孝比他转身更快，大叫一声，拔腿就跑，就好像看到妖魔一样。宁空反而一怔，大步追上他，问道：“阿孝，你跑什么？”
阿孝道：“妖怪……那是个妖怪……”
宁空一惊，道：“你怎知是妖怪？”
阿孝一边逃，一边气喘吁吁地道：“她身上那么白……这里又是那样圆……那样的弯……一定是妖怪！”
“可我看她只是个女人。”
阿孝奇道：“女人？不会的，女人我也见过，像村里的黑妞、羊妹她们，哪有那么雪白，那么好看的？”
宁空生长于钱塘繁华之地，平日在西湖边上走，都可以见到歌妓舞女。他知道阿孝自幼生在山村，从未离开过，难怪以为世间女子不过是村姑一类，未免可笑。但再一想，那个女子也甚是奇怪，一个人在深山泉水中洗浴也罢了，但容貌和身姿过于美艳，不似附近的山民，见到他们二人也不惊惶，或许真是妖异也未可知。
此后半日，阿孝都目光发直，口中喃喃自语，想是在回味那美丽“妖怪”的模样。宁空暗觉好笑。行了两三个时辰，眼看天色已晚，日头西斜。宁空道：“阿孝，天快黑了，我们在前面找个地方安歇吧。”
阿孝兀自道：“妖怪……好奇怪的妖怪……”
“阿孝，我说——”
“要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宁空见阿孝还是双眼发直，似乎已经魔怔了，开始觉得蹊跷：“阿孝，你没事吧？”
阿孝忽然口中嗬嗬作声，仿佛看到了什么，大步向前跑去。宁空忙跟上去，只见前方的暮霭之中，果然出现了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影，依稀便是中午见到的那女子。
“好哥哥，我等你等得好苦……”女子娇怯怯地道，她仿佛是倚在一个山洞边上，身上只穿着粉红的贴身小衣，雪白的臂膀和大腿都露了出来，极是魅惑，但这回宁空看得分明，她头顶长有一只红色的小角，绝非人类。
阿孝却神智全失，宛如野兽一般，扑了上去，抱住那女子的腿胡乱亲了起来。女子咯咯轻笑，更向宁空招手道：“小和尚，你也来嘛！”
宁空退了一步，警惕地喝道：“你是什么妖孽？狐狸精还是野雉怪？”
女子嘻嘻笑道：“和尚，要知道我是什么，就自己过来看清楚呀……嘻嘻……”身子没入雾霭，声音渐消，阿孝也跟着她消失了。
“阿孝回来！”宁空叫着向前奔去，自己也进入雾霭，恍惚间，到了一处光影迷离的所在，方位难辨。香气浓郁，那女子的身子在白雾中若隐若现，宁空赶上去，一把抓住她，道：“阿孝呢？”却觉触手软滑，却是另一个穿着碧绿兜肚的女子。
宁空一惊，慌忙放手，那女子嬉笑着，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柳腰一摆，又消失不见。
宁空踉跄而退，环顾四周，原来是一个极大的山洞。洞中有十余名女子出没，燕瘦环肥，各有不同，却都妍丽非常，头顶都生有小角。她们载歌载舞，卖弄风流，曼声吟唱：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帘外辘轳声，敛眉含笑惊。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语词中饱含荡意，令人销魂。
宁空见无法脱身，只有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凝神定性，默念佛经。那些女子笑道：“小和尚休再装模作样，你若真有修行，为何不敢抬头看我们姊妹一眼？”宁空毫不理会。但那些女子便伸手抚摸，又要凑上来亲嘴，却是难以抵挡，连经文也念不下去了。
一个女子更大胆地勾住他脖子，在他脸上摩挲，笑道：“假正经的和尚，陪姐姐快活片刻，包你把什么佛菩萨都抛到九霄云外啦！”形格势禁，宁空只好伸手将她推开，那女子虽是精魅，却似娇柔无力，摔倒在地上，噘嘴道：“人家摔得好疼，快扶人家起来！”宁空只不理会。
女子见宁空无论如何都不为所动，对后面叫道：“大王，这和尚不好女色，大概是爱好男风，我们可没法子了，要得他的元阳，还是你亲自来吧！”
“没规没矩的小鬼，又在胡说！”一个男子声音粗喝道。众女分开两边，一个身影走上前来，宁空抬头看去，吓得魂飞魄散，来的竟是个马头人身的怪物，身高一丈有奇，头顶也有一只乌黑的大角，却比众女的都大得多。
那马头怪手里拿着一个人的残肢，一边啃啮一边道：“还得什么元阳？算啦，不如宰了吃肉！”
宁空的目光落在他左手上，见那肢体虽然已残缺不全，但还带着粗麻衣服的碎片，竟是阿孝的腿，这几日朝夕相处，是以他一见便知。右手是一串心肝之类，是谁的不问可知。
宁空不禁悲声道：“你……你们已经杀了阿孝！”
一个女郎笑道：“那小子看上去挺壮实，却毫不中用，才几下便精尽人亡。只好拿来吃了，肉也甚是粗糙，不好，不好。不过你这和尚看上去倒是白净，想必味道不差。”正是最初引他们来此的女怪。
马头怪赞道：“艳月，这回还弄来一个白胖和尚，要记你一功。”
宁空瑟瑟发抖道：“我哪里胖了……不对，你们究竟是什么妖魔？为何如此凶暴？”
“妖魔？”那女郎嘶声道，“你说我们是妖魔？你可知我们可是——”
“跟臭和尚说那么多干什么？”马头怪喝道，“宰了算了。”
“等一下。”宁空竭力拖延道，“死我也要做个明白鬼，你们究竟是何物？”
“他们是紧那罗。”一个熟悉的清冷之音在他背后响起。
宁空回头一看，一袭白衣飘然而至。
紧——那——罗？
宁空方一怔，妙天已上前道：“阁下想必便是此间的主人了？你调教出的这些小紧那罗，倒是迷人得紧，何苦在这荒山野岭里骗人来吃，不去繁华之地开个妓馆？包管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呢。”
马头怪脸色极是难看，道：“你是什么东西，在这里出言不逊？”
“在下妙天。”妙天神色不改，“乃是帝释天的苗裔，提婆神族。这和尚是我的朋友，请大王你网开一面，放他走吧。”
妙天与那马头怪在这边说话，宁空却仍心中惊愕，回不过神，紧那罗，难道就是那个紧那罗？
宁空熟谙佛法，自然深知八部众之名：一天、二龙、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睺罗伽，乃是护卫佛法的八大神族，紧那罗是其中之一，据说能歌善舞，男子马首人身，女子极窈窕美丽，头顶有一只尖角，似人非人，似神非神。如此说来，倒也处处吻合。
但他们是佛前的圣众，寺庙之中，也有供奉其神像的，不是在山里诱人的女怪，更不可能是吃人的邪魔。
莫不是哪里弄错了？
那马头紧那罗盯着妙天，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提婆族的天众？嘿嘿，若是别的部众，我还敬他三分，你们天人之众将我紧那罗族当成奴隶使唤，逼得老夫非要躲到这深山老林里当妖怪，今日你送上门来，来得正好！”
妙天眼珠一转，恍然道：“我道尊驾是谁，原来是持法紧那罗王，百年前你反下天廷，想不到你竟然躲在此处！”
马头怪诧异道：“哦，你这小子也知道本王的名头？”
“持法王的大名有谁不知？你本是天帝城的乐师首领，昔年佛灭之后，你想要自立门户，于是带领部众叛乱，妄想攻占天帝城，一时倒也颇有声势，不过却被天界之主黑天所败，从此音讯全无，三界都道你已经死了，想不到却躲在此间。”
持法王森然道：“不错，你既知我威名，今日也算死得其所了，纳命来吧！”
妙天沉声道：“持法王，我本无恶意，你何必苦苦相逼？今日之事，如何才能善了？”
持法王恶狠狠地道：“你若不知我身份，倒还有转圜的余地，既然知道了，嘿嘿，今日又岂能容你离开？”
妙天也不惊怕，淡淡道：“持法王，你真要动手？莫忘了，你们紧那罗的战力在八部众中可是倒数的，要不然怎么当初一起事，就被扑灭呢？至于你当年挑战黑天，至今也是传为笑柄——”
持法王被他揭了疮疤，额头青筋暴起，怒道：“老夫就算敌不过黑天那些老狗，要宰了你这黄毛小子，也是绰绰有余！”说罢，深吸一口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
那吼声震耳欲聋，如千狮同啸，万马齐鸣，又如一道怒潮扑面而来。宁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觉一只无形的巨拳打在身上，将他仰面击倒在地，又滚了好几圈，兀自听到持法王的吼声在山洞中被洞壁反弹，回响久久不息，耳中也是嗡嗡作响。
妙天也被他的吼声带起，向后飞去，却临危不乱，袖中一把银色小剑激射而出，逆风而前，直取持法王的咽喉。持法王冷笑道：“来得好！”挥手轻轻打落，那飞剑却又反弹起来，仍射向持法王的脖颈，被持法王一把攥在手里，捏得粉碎。
持法王笑道：“不过是化气为剑，我道有多大本事，就这么一点微末伎俩么？”忽地一怔道：“咦，你怎么……”
宁空还在头晕目眩，勉力抬起头，也顿时呆住了。
妙天头顶的宝冠被吹掉，头发散落下来，拢在耳边，竟是活脱脱的一个美貌佳人。身上的白衣被狂风吹得贴在身上，也勾勒出曼妙的身段。
宁空愕然瞪着她道：“你……难道你是……”
妙天一时慌了手脚，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道：“我……我……”
持法王反应过来，哈哈大笑道：“原来是个女娃娃！你好好一个天女，来这不干不净的地方蹚这趟浑水作甚？”
那穿碧绿兜肚的紧那罗女也嬉笑道：“那还用说，自然是这小蹄子春心大动，看上这和尚了，怪不得这般恼怒，原来是妒——”
话音未落，妙天袖中又射出一把银色小剑，银光闪过，已从她胸膛穿过。那女子哼也不哼一声，当即毙命。
妙天更不多言，抬起双手，袖中银色飞剑接二连三地激射而出，道道银芒都飞向持法王身上。但见银剑不知有几百柄，都从那小小袖口飞出，如怒风暴雪，打向持法王身上。
持法王不敢怠慢，双手连连拂动，打掉几柄飞剑，却架不住剑多，只有左右闪避，那些飞剑被妙天用法术驾驭，分进合击，前拦后截，极是灵动。持法王大怒之下，又张口发出狮子吼，但无暇深吸发气，威力不免大打折扣。诸多飞剑被他吼声所阻，只是稍稍一滞，又都围着他打转。持法王连连怒吼，一时却无可奈何。
紧那罗诸女见势不妙，围在妙天身边，身子一起轻轻扭动，口中发出低吟，如歌如哼，声音柔媚万状，荡人心魄，极是诱人。
转眼间，一众紧那罗女都舞蹈起来，此番性命交关，阵法更甚于刚才对付宁空。但听她们的哼声轻柔细腻，又此起彼伏，靡靡洋洋，如春潮涌动，撩人情欲，令人想入非非。宁空虽然向来清心寡欲，也觉得胸中气血翻涌，思绪纷乱，忙念佛家六字真言，定下心神。
妙天被众紧那罗女包围，却不慌乱，一边用一只手驾驭飞剑，一边自腰间摸出笛子，放在唇边轻吹，笛音冉冉而起。宁空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子，但那笛音哀婉忧伤，闻之鼻酸，直欲落泪，心中欲念顿消。众紧那罗女的歌吟也渐渐被她带乱，好几次都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曲调吟去。不多时，一个小女孩子忽然坐倒在地，掩面嘤嘤而泣，其他的紧那罗女仿佛被她感染，也先后跟着哀哭起来。
然而此时持法王趁妙天分神对付自己属下，已将所有飞剑都破去。大喝一声，向妙天冲来，妙天笛音忽转急促，仿佛在命令什么，一众紧那罗女神智早已乱了，不知如何，都号哭着扑向了持法王，有的抓手，有的抱腿。持法王大骂着推开一两个，其他人又扑了上来，被十个女子牢牢抓住，又不好出重手，一时如何能够脱身？
妙天见持法王被困住，顿时足不点地地掠飞过来，抓住宁空的脖领，向外逃去。马匹本在洞口外不远处吃草，妙天将宁空放在马上，策马狂奔而去。
宁空耳中风声呼呼作响，仍听到持法王在后面遥遥道：“且慢，你这不是天人的法术，你这是……你不会是……”终于渐渐远去，湮没不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