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则昏睡了一天一夜才恢复了知觉。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竹林里,想要站起离开,却浑身酸软,只好就地而坐,让身体慢慢适应。
此时的莫言则满面尘土,穿着脏兮兮的灰布长衫,又变回到惨不忍睹的干尸形象。这几天里发生的一切,他都存有印象,只是在那段时间里,他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只能作壁上观。
黑蛇就在身旁不远,趴在地上动也不动。莫言则观察了半天,也分辨不出它到底是死是活。犹豫着伸手去拨了拨,黑蛇似有所觉,微微地扭动了一下。
刚来这个世界时,人一个都没少,唯独古鼎不知所终,原来是被黑蛇给抢先收走了。那时候,黑蛇嘴里没完没了的骂血衣。骂得很凶,但莫言则看得出来,它只是单纯的抱怨,其实并没有多少恨意在内。当时的它,和血衣的关系可能会很复杂,但绝对不会是仇人。否则的话,黑蛇也不会不顾自己重伤在身,在危急关头出手搭救他这个跟血衣关系难明的陌生人了。
黑蛇对血衣的态度发生巨大的转变,显然是在那次分别以后。由此可见,黑蛇后来一定打开了古鼎,发现那些神秘微粒不翼而飞,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于是对血衣恨到极点。
“它对那些微粒志在必得啊。既然如此,矛盾就不可能调和了。等日后伤愈,肯定还要寻上门来的。这黑蛇自诩天涯海角也能将我找到,多半拥有什么寻人寻物的奇术。我又没有血衣的本源力量,到了那时,如何对付的了?如今它伤势极重,正是铲除它的绝好良机。”
念头一闪而过,莫言则杀机渐起,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对准了黑蛇的脑袋。只是看着黑蛇奄奄一息的样子,忽又犹豫起来,石头高举多时,却迟迟不能砸下。过得许久,莫言则叹了口气,将手中石头远远地扔了出去。
“这黑蛇说我必死无疑,当时它言之凿凿,神情语气看不出半点作假。纵然杀了它,我多半也是在劫难逃,不过是多拉一条蛇陪葬罢了。况且,它总归救过我一命,就算非杀不可,也应该堂堂正正的斩杀。借助了血衣的力量不说,还这般趁人之危,偷偷摸摸的暗施毒手,那我莫言则岂非真成了一个卑鄙小人?罢了,今日就饶它一命,权当还它救命恩情。若是将来反被它所杀,那也只怪我自己无能,原就该死!”
莫言则四下里看了一眼,找准方向,起身便走。只是没有走出多远,忽又折返回来,拾起黑蛇放入自己的衣襟内,自言自语地说道:“你是毒蛇,我为农夫,也算是有缘。与其等你来找我寻仇,还不如将你带在身边来的痛快。你若要咬我,那也由得你了。”
出了竹林,往东行了十多里路,就见到了大片的农田。顺道向农夫问了路,又走了将近两个时辰,莫言则终于找到了最近的集镇。
进了集镇,莫言则第一时间找饭馆。等到吃饱喝足,跟人一打听才知道,这里离西岭足足有一千八百多里路。就算快马加鞭,也要用十多天才能回到暮临。
当天晚上,莫言则在客栈落脚。夜深人静时,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思索,却是在想到底还要不要回朝阳宗。留在朝阳宗是为了修行,可是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自身处境,修行问题忽然间变成了生存问题。以前所有设想,也变得不合时宜。到了今时今日,能不能修行已然不再是重中之重。当务之急,却是怎样才能存活下去?
对于那些神秘微粒,莫言则基本上全无了解,他又无法进入识海近距离地研究其特性。光是这般凭空去想象,实在无济于事。
“每天忧心这个,忧心那个,蝇营狗苟不知所谓!这样活着,岂不比死了还要痛苦?反正想破脑袋也得不出有价值的线索,干脆不想了!”莫言则心中生出一种厌烦的情绪,长出了一口气,然后闭眼就睡。反正还有几年时间,走一步看一步吧。如果到了最后还是无计可施,那也只能坦然接受了。
第二日,莫言则备足干粮,又用高出市价近一倍的价格买了匹马儿,然后策马北上,直奔西岭之西。事实上,除了朝阳宗,他也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好去了。在这个世界,终究只是异乡来客,天下虽大,却举目苍茫。纵然可以远走高飞,去到天涯海角,但那与暮临又有何差异?
“再过段时间,暮临峰顶那株银杏树的叶子又要开始掉落了吧?秋风轻送,黄叶漫天飘舞……”
不知何时,莫言则已经喜欢上了暮临。喜欢在黄昏的时候登上峰顶,坐在断崖前,坐在那株高大古老的银杏树下。面对着血一般的落阳,倾听风中模糊不清的江号,俯视沧水河里往来不息的舟船。默默地融入黄昏时独有的绚烂色彩,享受天地时光带给他的寂寞苍凉。也只有在那样的时刻,那样的环境之下,他才能暂时的忘记自我,忘记修行,忘记一切烦恼。
在莫言则上路的第五天,黑蛇就醒过来了,只是非常虚弱,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多数时候都处于睡眠状态,偶尔清醒时,也无法自由活动。莫言则几次喂它食物也不吃,最后也只能听之任之。
风尘仆仆地奔走了半月有余,莫言则终于回到朝阳宗。他擅自离开将近二十天了,这是严重违反门规的行为。本以为这次回来要面临不小的麻烦,没想到屁事都没有,根本就无人问津,倒也省了他不少事。
将黑蛇放在书桌上,又放了两粒培元益气丹在它身旁,莫言则拿起农具就出了门。有道是当一天和尚就要撞一天钟,既然选择回来,那么不管有没有心情,哪怕明天就要死去,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等他归来时,黑蛇和丹药都不见了。莫言则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就自去洗澡更衣。夜晚,莫言则拉开蚊帐正要睡觉,却见黑蛇盘着身子趴在枕头上。靠近仔细一听,竟然还有细微的打呼声。
这些天赶路回来,每晚投栈,黑蛇都是这样睡觉的。似这样的情景,莫言则已经见过多次。当下把枕头往里挪了一些,然后将自己的衣服折叠起来充当睡枕。
才吹灯睡下不久,耳边突然响起黑蛇的声音:“你到底是谁?”半个月来,这还是黑蛇第一次开口说话。莫言则睁开眼,看到黑暗中有一对绿莹莹的蛇瞳盯着自己。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黑蛇重复问着同一个问题,声音越来越冷。它不是没有见过莫言则现在这张面孔,却偏偏问出这样的问题。显然不是它脑子秀逗了,而是它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何必明知故问?答案只会有一个,我叫莫言则!”
咝——
黑蛇喷吐着蛇芯,长久不语。在莫言则模模糊糊地将要睡着时,依稀听到它在嘀嘀咕咕地骂着什么。只是睡意袭来,也懒得去理会了。
农事荒废已久,田地里生出了不少杂草,由于长期没有浇水,菜叶都变得有些发卷了。接下来的几天,莫言则早出晚归,忙得晕头转向。
黑蛇盘着身子,缩在一片芋头叶下,躲避正午时强烈的阳光。它还是非常虚弱,但这几天喝药汤,吃丹药,也并非完全无效,至少精神状况要比之前好了一些。到了今天,它已经能够外出活动了。
黑蛇张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看着莫言则除草浇水,冷笑说道:“笑死老子了,不知道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你搞了这么多破事,算计别人,算计自己,就是为了到这个世界种地吗?”
莫言则忙于施肥,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说这些,看来你早就有了判断,你知道我是谁?”
黑蛇昂起头,怒骂道:“老子当然知道!你以为掩藏起气息,再更换一副容貌,老子就认不出来吗?耍了老子一次不够,你还想再耍第二次?可惜,你这卑鄙小人实在太过肮脏污秽,身上臭气熏天,就是隔着一万里,老子也能分辨出来!”
莫言则不再理它,全神贯注地做着自己的事。黑蛇骂了好一阵子才渐渐消停:“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龌龊主意!硬的不行就想来软的?哼,收起你的如意算盘,要杀要剐直接点。老子宁死,也不会帮你!”
莫言则看了黑蛇一眼:“我放过你,是还你当日援手之情。从那一刻开始,你我互不相欠。如今你也有了行动能力,想走随时可以走,我不会留你。”
黑蛇愣了一下,继而又是一阵大怒:“互不相欠?你竟有脸说出这四个字?我问你,到底是哪个王八蛋不守信约,将许诺给别人的东西据为己有?”
莫言则淡淡说道:“你说的这些陈年烂账,应该去和血衣清算。而我们之间,确实已经两清了。”
“放屁!你就是血衣转世!你,你,你奶奶的……”黑蛇怒火攻心,盛怒之下已经理不清接下来的说辞,嘴里翻来覆去的骂着这句口头禅。
“我说过的,我叫莫言则。血衣对你做了什么,与我无关。不过你要找的东西,确实在我身体里面。我不会求你帮我什么,如果你想找回去,要么自己动手来取,要么你就等。等我万劫不复的那一天,你自然也就得偿所愿了。”
说话间,莫言则将桶内最后一点水倾洒出去,然后收拾起农具就往回走。黑蛇冷冷地盯着他的背影,过了许久,终于还是游动起来,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晃的,莫言则回来已经一个月了。新入宗门的弟子也已抵达。就像三年前一样,暮临峰再次新人换旧人。只是这次,有一个人却例外的留了下来。
暮临峰执事,褚茂褚大胡子对莫言则说:“你入门未满三年,就不用跟着离开了,还是住你原来的地方。”
一切照旧,这对莫言则而言并非什么坏事。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若非必要,他也不想离开。只有黑蛇在弄清楚情况后,惬意地讥笑起来:“好啊!这个安排好,留在这里继续挑水担粪,闲时还可以当孩子王,耍耍威风。这才叫人尽其才嘛!正好让血衣大人一展所长!”
莫言则看了黑蛇一眼,并未接话。这段时间,黑蛇就像影子一样跟在莫言则身边。它已经很少像最初那样怒不可遏的高声辱骂了,只是这样的揶揄讥讽却在与日俱增。
无论莫言则做什么事,只要让它找到话头,一开口就必然是讽刺奚落。对此,莫言则已是习以为常。这条蛇心里怨气难消,那也由得它了。反正不管它说什么,对自己都不会有影响。
九月十五,天色未明,暮临峰就变得喧嚣起来。新入门的数十名年幼弟子,在褚茂跟另外一位暮临执事的率领下,队列整齐的朝云门峰进发。莫言则倚门而立,目送众人远去。
“胆敢将血衣大人摒除在外,擅自行动。如此怠慢,如此无视,实在罪不可恕啊!我猜,血衣大人心里一定很不痛快,现在肯定想要追上去咬死他们,对吗?嘿嘿……”黑蛇的笑声自身后传来。莫言则充耳不闻,沉默片刻后,径直出了门,往峰顶的方向走去。
暮临峰的峰顶就像被人用剑斩去了一小截,虽然不大,但却很平坦。这里有一株非常高大的银杏树,树干很粗,少说也要七八个人才能合抱过来。
银杏树下立有一面石碑,很是古旧,碑面上也爬满了青苔,但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刻写有‘暮临’两字。除了银杏和古碑之外,整个峰顶就只剩荒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再无其他醒目的事物。
莫言则从东面的缓坡登上峰顶,在峰顶的西面,是一个近乎垂直的断崖,高度大概有六七百米。如果从这里往下看,远处的沧水河就像一条蜿蜒的玉带。
“有人?”
刚踏上峰顶,莫言则就听到响动,定睛一看,银杏树下竟然有人在打拳。以前他都是黄昏时才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其他人。
光线很暗,莫言则远远地看了半天,才勉强认出了那人。这个天还没亮就跑来暮临峰顶打拳的人,竟然是岳老夫子。岳老夫子差不多有七十来岁,他可不是修士,尽管平日里精神矍铄,但横看竖看,也不过是个普通的老人家。只是没想到,他的身子骨居然还如此硬朗。
但见老夫子步履稳健,进退之间有法有度,招式衔接连贯自然。莫言则越看越是惊讶,虽然这套拳法里没有太多的攻击性手段,但却给人一种稳若磐石的感觉。莫言则知道,这种感觉并非来自拳法本身,而是从岳老夫子身上流露出来的一种气势。
这是武者对拳路的节奏掌控,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时,自然而然产生的一缕气机。如果换了是在地球上,格斗者能够拥有这样的风范,就已经步入大师行列了。若能更进一步,推陈出新,创造出别树一帜的理念或流派时,那便是格斗宗师。无论在任何领域,这样的人物,都是值得尊敬的。
一套拳打完,岳老夫子收手站定,缓缓吐出胸中浊气。此时天色比刚才亮了很多,老夫子红光满面,额际附有些微汗珠。待调匀气息后,他转头看向莫言则:“今日是月中传道之期,你不赶紧去云门峰听讲,跑来这里作甚?”
莫言则想了一下,说道:“钟首座特许学生不用去听道。”
两人虽有师徒之名,但仅限于课堂之上。平日里从未有过私下的交谈,对彼此的了解非常片面。以老夫子的阅历,自然知道这个学生有些特殊,却不料特殊到如此地步,外院首座竟然特许他不用去听道。
听了莫言则的回答,岳老夫子奇道:“还有这样的事,你可以跟我仔细说说吗?”
那点破事也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两人在断崖边上找了块大石坐下,跟着莫言则将自己无法修行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
岳老夫子惊奇之余,也出言安慰。莫言则虽有遗憾,但在得知自己活不了多少年后,对修行也没有之前那么狂热了。这些事说多了,难免使人心烦,莫言则有意地将话题转移到老夫子刚才所打拳法之上。只是他不善交谈技巧,这番问话难免突兀生硬,反倒是让老夫子一眼看出了他不愿多谈的心思。
岳老夫子自然不会点破,他微微一笑,说道:“老朽适才所练,是一种养生体术,叫做‘松林八散手’。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据说是因为创立这套体术之人,是在松林中感悟所得。总共蕴含八种拳路变化,长久习练,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老朽已经七十岁了,还能有这般精神,‘松林八散手’功不可没。”
莫言则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拳法开合有力,刚中含韧,于稳妥之中蕴带绵绵后劲,给人根深蒂固的感觉。若使其防御,对抗压制的效果不容小觑。却有苍松风骨,此名贴切。”
岳老夫子诧异地看着莫言则:“才看了一会儿,你竟能说出拳意所在,你对体术拳法的造诣不浅啊?”
莫言则那张如同面瘫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谦虚之色:“老师谬赞,学生自小就爱与人争强斗狠,对格斗一道确实有所了解。但学生所学所知,仅限于克敌制胜的战斗手段。说的直白一些,也就是如何在适当的时机做出最适当的反应,让每一击达到最佳的效果。出手之际,根本没有固定的形式可言。而学生对于这类,拥有鲜明流派特征的招式套路所知并不多,实在谈不上造诣两字。”
或许是为人师表太久了,岳老夫子当真是三句不离劝诫:“无论是你说的格斗也好,还是流派拳法也好,都逃不开武道的范畴。克敌制胜,只是武术运用于防身的一面,若仗此与人争锋,则偏离了武道的核心宗旨,难成大器。”
莫言则对于格斗的理解,有着无比坚定的执着,那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在这一点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扭转他的理念,幼年时的教练不行,现在的岳老夫子自然也不行。
莫言则听完不置可否,既不认同,也不反驳,只是询问道:“不知老师说的武道核心宗旨,所指为何?”
岳老夫子正色说道:“武学之道,旨在修身养气。习武之人持身以正,坚持不懈地淬炼自身筋骨,强大自身血气,继而蕴养出一口内气。这修练内家真气的过程,可使人体魄日益强健,远离疾病痛楚。而武道的最终目的,却是返内息为先天真元,有了先天真元,就有资格追求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由内而外沟通天地元气,延续自身命元。你一味与人斗狠,难道不是走入歧途了吗?”
莫言则悚然动容,岳老夫子说得每一个字,落到他的耳中,就犹如钟鼓齐鸣,震慑心神。受限于地球上的认知,他从来没有思考过练武与炼气之间的联系。既然这个世界连炼气长生的修士都有,那么武者修炼出内家真气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血气,内气,炼气……”
莫言则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这几个词,莫名地,他又想起云长老所说的话:‘要想修行炼气,就先明白什么是气。’天地灵气是气,那么自身血气是不是气?而通过蕴养血气,凝练得来的内家真气,是否也是气的一种呢?
“我看你心不在焉,你有听懂我刚才说什么吗?”
听到岳老夫子的责问,莫言则猛地回过神来,立即压下起伏的心绪:“老师刚才所言武道宗旨,学生听完大有感触,一时走神,请老师见谅。”
听莫言则说大有感触,岳老夫子这才转怒为喜,点头道:“你能领悟就好,不过懂得只是前提,你还要贯彻始终,才能在武道一途有所成就。日后你需谨守自身,切记心平方能气和。”
莫言则点头称是,末了,又问:“老师,武者修行到天人合一之境,往后的路途又是怎样的?”
岳老夫子大有深意地看了莫言则一眼:“武者达至天人合一,沟通天地元气,便等于修士炼气小成。往后的道路,便是殊途同归了,自然与修士走上同一条路。只是两者之间到底有何细微区别,老朽就不清楚了。不过,在真正的修士眼中,武道一向被视作旁门之法,就连提也不屑提之。其实,所谓旁门左道,倒也并非歪门邪道,只是不行他们所认作的正途,而是另辟蹊径罢了。”
岳老夫子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言辞,又继续说道:“我打个比方。若将炼气小成视为一个隐藏在群山包围中的城池,那么修士修行的法门理念就等于一个直通城池的门户。只要踏进了这道门户,后面就是一条康庄坦途,可以让人轻松抵达城池所在。美中不足的是,想要开启这道门户,要求会无比的严格。若先天资质不足,别说通过这个门户,就连触碰一下都不可能,终老一生也不得其门而入。”
“至于武者的修行理念,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那就是一路翻山越岭的走过去。这条路的好处在于没有限制,人人可行,你每往前进一步,也就离城池近了一分。只可惜这条路距离城池太过遥远,而且也太过艰难险阻。若一味求快,便有走火入魔的风险。一旦走火入魔,就等于失足跌落山崖,不死也残了。可若走得慢了,穷尽一生时间也未必能够穿越群山阻碍,抵达城池。古往今来,修习武道之人多不胜数,抵达先天境界的人也有不少,可是能最终达至天人合一,走完全程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时间不允许。”
莫言则想了一下,低声问道:“时间不允许?”
岳老夫子摇头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修士一年所得,我们可能要花费十几年来积聚,才能与之相当,这便是两者差距所在。盖因武者练出的内气完全由气血凝结衍生,来源有限不说,在质量上,比起正宗修士吸纳天地灵气练出的真元也差得太多。武者只有到了先天境界,真气才能完成蜕变,然后逐步赶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莫言则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若照此推断,恐怕才刚刚上路,就已时日无多了。可这却是他迄今为止,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要走的路。虽说他的体质与常人迥然不同,这条路能不能走通还是未知之数,但无论结局如何,若不踏上试试,必定要抱憾终生。
思量再三,莫言则终于开口道:“老师,学生想跟你修习体术。”
老夫子没有敝帚自珍的念头,闻言洒然一笑:“你本是老朽学生,要学体术自无不可。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若是你学得不用心,或者时间久了便开始疏懒怠慢,老朽可是会严加惩戒的。”
莫言则道:“学生不敢。”
“你比我当年可要幸运多了,你身在朝阳宗门下,最让人头痛的辅药问题已经不再话下。只是刚开始锻炼筋骨时,完全是水磨工夫,会非常耗时,也非常的辛苦,常人多半难以忍受,希望你可以持之以恒。嘿,老朽教了一辈子文,这却是第一次教人习武,其中过程需要仔细整理一下。今天就到此为止,以后每月的初一十五,学堂休假之日,你便来这峰顶找我。对了,暮临峰发放的药汤药酒虽然大补,但并不太适合你目前的状况。这段时间,你也去准备一下,需要收集以下这些药物……”
岳老夫子说了二十几种药材,其中有几种非常名贵,若是放在世俗当中,不说千金难求,但也绝对不易获得。好在朝阳宗药物齐备,只要不入灵药范畴,外院弟子可以凭借做杂务换来的评定积分,前往药库自行兑换。
莫言则用心将这些药物的名称分量记下,复念了一遍,说得只字不差。岳老夫子点了点头,然后两人一路下了峰顶,在山脚处分别,各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莫言则前脚回到屋舍,黑蛇后脚就跟着游蹿进来,蛇口一张:“那老家伙说得不错,这确实是你打破身体阻碍的一个办法,你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学。”
莫言则为之愕然,不解地看着黑蛇,奇怪这家伙为何突然之间一反常态,竟出言鼓舞自己。
黑蛇被莫言则看得一阵尴尬,城府不深的它,当即便沉不住气了,张口便吐出了恶毒的用意:“你越努力越好,只有真正看到了希望,到了死的那一刻,你才会越不甘心,老子就等着看你做无用功,最后死不瞑目的样子。”
莫言则喝了口茶,淡然说道:“你想看就好,越想看就越好。只有这样,你才会始终如一,就像狗一样的跟紧我。”
“你奶奶的!”黑蛇大怒,昂着上身,朝莫言则露出一对细小的毒牙。只是过了一会儿,它又放低上身,重新趴回地面。眼中露出不屑地神情,一摆尾巴,转身又朝门外游去:“你拾人牙慧,学老子说话。老子宽宏大量,懒得理你。反正你也只能逞逞口舌之快了,最终结局是注定的。”
莫言则默默地坐在床沿边上,寻思道:“结局注定了吗?就算是,那又如何?你想看我笑话,莫言则又岂会让你如愿以偿。就算到了死的那一刻,你也休想从我脸上看到半点不甘或绝望!”javascrip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