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那位谢中校又来了。带来了高全和张自忠到重庆期间的活动时间表,也就是两位将军到军委会述职的确切时间,时间定在三天以后。
这两位都是在外统兵的将领,主将不归,军心不稳。尤其是现在是抗战时期,领兵主将长期缺任,绝对是不合适的,万一日军发动攻击,这可就是天大的麻烦。因此,到重庆述职的将领,时间上一般安排的都比较靠前,就是方便这些将领能在有事的时候,尽快赶回部队。
不过,在去军委会之前,还有另外一件大事要办,那就是接受委座的召见!时间定在第二天的下午。
当然,像高全和张自忠这两位,虽然是同机抵达,又是住的邻居,领袖召见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讲究个职位高低的。再说,委座召见这俩人的目的也不相同,当然不可能安排到同一时间了。在提醒了高全,明天一天千万别离开公寓之后,谢中校就去忙别的事情了,只剩下高全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心里面七上八下。马上就要去见这位全国最大的人物,他心里要是没点紧张,那可能吗?
张自忠过来笑着拍了拍高全的肩膀,“怎么,谏之老弟也会紧张?”谁说张自忠不苟言笑了,只要和他相处熟了,该开玩笑的时候,他也同样是会开玩笑的。“这有什么可怕的?去见总统,总不会比你去和鬼子拼命更让人害怕吧?你这次又不是打了败仗,害怕被责罚,你是打了胜仗,去接受表扬的!换成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你看看你那脸色,看上去就像谁欠了你多少钱似的!”
说着话,张自忠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放心吧,总统这人的脾气随和的很,没什么好担心的。”
信你才怪!委座大人会脾气随和?恐怕也就是对你一个人随和吧?高全看着张自忠,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或许这位荩忱老哥和那位委座真的投缘?要不然他怎么会升官升的这么快?张自忠是能打仗不假,可他从长城抗战到现在,这短短的几年,就已经从一介师长,官升至集团军司令,军衔更是升到了上将。如果不是和委座对了脾气,再能打仗,升官也不会升的那么快吧?
高全在暗中猜度人家张自忠,却不想想他自己。他也是从长城抗战开始和鬼子战斗的,长城抗战的时候,人家张自忠就是师长了,他呢,还不过是个误入战场的新兵。如今人家是集团军司令上将军了,他高全不是也混成了中将师长了吗?
“谏之,我要去拜访一位旧识。既然总统是明天才要见你,今天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张自忠忽然对高全说出了这么一句话。高全疑惑的看了他的荩忱老哥一眼,却发现张自忠看似笑呵呵的脸上,竟然带上了几分肃穆之气,心里头就更觉得奇怪了。
“荩忱老哥,我们要去见谁?”
“冯老总。”嘴里嘣出这几个字之后,张自忠深深看了高全一眼,“我们穿便装去。”
高全倒吸一口冷气,乖乖,这才来重庆,就要见这位大人物了吗?对这位名动华夏、满身传奇的将军,高全一直感觉那就是一个神话,只因其人名声实在太大了!西北军系的张自忠、刘汝明、冯治安、韩复渠、石友三、孙连仲、吉鸿昌等等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将,全都是出自这位将军的门下。
参加直奉大战,把末代皇帝赶出紫禁城,联合阎锡山、李宗仁反蒋,发动中原大战。在抗日战争爆发后,又出任多个战区的司令长官,一级上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倒戈将军、平民将军、大军阀,字焕章,人称换张,说他改变立场,就像打麻将换张一样容易。著名爱国将领,各种各样的光环,堆满了这位将军的浑身上下。今天高全就要亲自去面见这位大名鼎鼎的将军了吗?
张自忠只带了一名卫士,高全也就带了金虎一个人,两人把其余的警卫全都留到了公寓。一部车,四个人,张总司令的那名卫士开车,四人一路赶奔沙坪坝区歌乐山。
这里是达官贵人,党政要员的居住区。一座座高门大宅、红墙碧瓦,显示出这里与别处的不同。青石铺就的道路,路两边是两排高大的乔木。树荫遮挡住了炎炎烈日,一走进这条青石路,外面那破损的城市,满街的军警消防车,仿佛都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了。
汽车没有在任何一处大宅门前面停车,而是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开。难道冯老总不是在这条街上住的吗?那这车子往这儿开干嘛?
远远地,前面忽然出现一队士兵,看那身上穿的军装,应该是国军无疑。只是这帮子国军的军纪,看样子是不怎么样。一个个抱着个枪,或在马路牙子上坐着抽烟,或者三五成群的在一起喷着吐沫星子大声的吹牛说笑。
这里和别处迥然不同,不像刚才路过的那些朱门高墙的大宅院那么气派,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院落,只是门口不知道挂着一块什么牌子,上面有字,看样子倒不像是民宅。院子大门大开着,院门处围了不少当兵的。这些兵好像是和院里头的人起了什么争执,高一声,低一声的喊叫声,隐隐约约的传出老远去。
自从看见这里的这帮当兵的开始,张自忠的脸色就不太好看,现在再听到院里传出来的声音,那脸就更加严肃了,两条眉毛也拧成了疙瘩。
“停车!”
汽车悄无声息的靠着路边停了下来。这条路上时不时的就有黑色小轿车开过,他们这辆车往路边一停,倒也并不如何显眼,那些当兵的也不过往这边看了几眼,就该干嘛还干嘛了。四个人都穿着便装,从车上下来,往那边的大门处走,这些大兵也不阻拦。
张自忠看着这些军容不整的士兵,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舒展开了。这又不是他的兵,就算军纪不严,也轮不到他来管。张自忠行伍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军队,对这样的兵,当然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这些当兵的出现的不是地方,要不然,他连多看一眼都不会。高全自然就更加不会对这些大兵多说什么了,几个人就像路人一样,穿过这些士兵,走到了大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