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排军跑上前,一把紧紧攥着黑狐狸的手腕,说道:“我可不允许在我的地盘上有犯大错的人,见官去。”
黑狐狸凄然一笑,说道:“我真想把它偷走,可惜我没这个福分。”
“什么意思?”刘排军愕然问道。
“我想偷走它的,可它自己却不见了。”黑狐狸说道。刘排军与黑狐狸二人并不知道珍珠案的堂审详情,也不知道因此冤枉张冯氏一家,所以黑狐狸说起来没有保留,并不避讳。
刘排军说道:“不管怎么样,这事情一定得给焦长史说清楚,我可不想将来让他知道我还窝藏着一个嫌疑犯。”黑狐狸无所畏惧,昂脸说道:“说清就说清,我也只是拿了他两件衣服,这个吝啬鬼,把好东西全藏起来,一件也找不到。”
芙蓉这时走了出来,说道:“排军哥,算了吧。他丢的珠子,黑狐狸又没有拿,只是顺便取他几件衣服,即便这样,黑狐狸还是赔了本钱,让他占了身体的便宜。”
刘排军愤然说道:“我说过多少次了,黑狐狸,你不要做这些下三滥的事,如果真想去做,就去正规的怡红院,不要这样当个暗娼,使个小技巧,骗人家的钱财。芙蓉也是的,以后看好她,不要让她这样下去,自甘堕落。”
黑狐狸面色苍白,并不言语。芙蓉赔笑满口答应。刘排军还是执意要黑狐狸去衙门说清楚。“与你无干,你就不要怕去衙门。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还是少惹事得好。”
芙蓉拗不过他,只好嘱咐黑狐狸去衙门如实说了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最多花几两银子再把你赎出来。”芙蓉安慰她道。
刘排军不敢怠慢,带了黑狐狸直奔衙门。
焦方听得珍珠案中的关键人竟然自己来投衙门,一时也不敢相信。
伍云召近日无心坐堂,一直由焦方代理政务,他坐定大堂,一边让人把李大户押来,一边让刘排军和黑狐狸进来。
刘排军见大堂威严,加上自己本身在军营留有案底,即便是焦方在上面坐着,一时也显气短,小心翼翼的。黑狐狸脸上是习惯的苍白,见官并无畏惧之色,反而愈显傲然。
心力憔悴的李大户一进大堂就看到黑狐狸,他惊叫起来:“老爷,就是她,就是她偷了我的珍珠。”
黑狐狸冷眼斜视了他一眼,并不发话。焦方问道:“黑狐狸,是你偷了他的珍珠?”
黑狐狸偷眼看了一眼焦方,冷傲中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妩媚淫邪之意。她说道:“长史大人,小女子当日因脚伤被他引诱到家中,然后,他欲行不轨,小女子拼命与他周旋。其间他为了引诱小女子,就把自己所藏的一颗珍珠拿了出来,作为炫耀。小女子一时贪恋他的钱财,又惧于他的淫威,只好同意。”黑狐狸说到伤心处,极尽哀色,眼中却无泪水。
“他完事后匆匆睡去,小女子却起了歹意,想把那颗珍珠偷走。可当小女子从床上坐起来再往桌子上看时,它却已经不见了。”
“小女子当时慌忙起身,四处寻找,哪还有珠子的踪影。当时真是不敢相信,见鬼了一样。小女子也不敢多想,在他身上也找不到些银两,只好拿两件女人衣服慌忙地又从他家的后门离开。”
焦方看了黑狐狸一眼,说道:“你在说谎,偷他珍珠是蓄谋已久,你是有备而来,趁他不注意还在他茶壶里下了麻沸散。”刘排军一听,不禁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案子还如此复杂。看来,黑狐狸的麻烦大了,这样一想,反而庆幸自己及时把她报官,罪责就少了许多。
黑狐狸听了焦方的话,轻轻地哦了一声。“老爷勘察得如此缜密,小女子当初动机的确是看中了他的珍珠。他老婆那日在东海珠行订珠时十分嚣张,小女子一时看不过去,就起了歹意,所以就一直留心此事,趁别人买药之时,窃得麻沸散,伺机作案。
“后来,果然如愿。当时,小女子起身,发现桌上的珠子不翼而飞。小女子也觉得非常蹊跷,可时间紧迫,由不得小女子多想,四处乱找一通,连窗户外边的花丛里也看了--初进屋时,小女子为察看地势,故意让他打开窗子。窗户对着一片花园和林子,那里不会有人出没,不必担心别人看到屋里面发生的事情。当时天热,为了通风,所以一直都没有再把它关上。
“小女子后来想想此事,也觉得奇怪,珍珠怎么会无端地丢了?只有他和我两人在屋里面,难道珠子凭空长翅膀飞了不成?老爷,这事也困扰小女子多时。”
焦方不太相信黑狐狸的话,珍珠只能是她拿走。可黑狐狸主动来投案,又不像是真的得了珍珠。如果真得了,恐怕是避之不及,怎么会来衙门说明情况。一时之间,焦方有点难做判断。李大户却在那儿不依不饶地叫着要黑狐狸还他的珍珠。
“黑狐狸,你说你没有拿珍珠,珍珠当时就放在桌子上,屋里除了你之外只有李大户,你的意思是他自己藏起,然后,再来报官说自己丢失珠子?”焦方问道。
黑狐狸柔和地瞥焦方一眼,说道:“长史大人,小女子没有这个意思,可珍珠也真的不是小女子拿的,是它自己平白无故地就在桌子上消失不见的。”
“简直荒唐,你好好想想当时还发生过什么没有,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你得拿出让本官为你洗冤的证据,不然,我就判你偷了珍珠。”
黑狐狸想了想,脸上忽然蒙上一层阴影。“当时,当时,小女子躺在床上,房间里突然间暗了一下,好像有什么进来一样。可是,小女子什么也没有发现。”
焦方望着李大户问道:“你注意这个细节没有?”
李大户努力想了想,怎么也回忆不起来有过这么一回事。
焦方见一时没有个明晰的了断,心情极其不好,没有精力再审,于是说道:“先把黑狐狸收押起来,不得保释,待本官进一步查明之后再做决定。”
黑狐狸听到这话,脸上竟然浮现出不易察觉的笑容。焦方敏锐地捕捉到,可他不明白黑狐狸为什么收押了还会这般的高兴。
刘排军万没想到案情竟会如此周折,一脸的懊丧,只好独自无趣地回去。芙蓉听说黑狐狸被押,当时要去保释,刘排军说衙门已经声明,不能保释。芙蓉进屋好像把事情给她母亲原原本本说了一遍,那老太太在里面竟然发出莫名其妙的愤怒的嘶叫声。也不知道是为了黑狐狸的自甘堕落,还是因为衙门不准保释引发来的。
精精和空空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皮肉外伤没几天已经完全康复。他们有事没事总是追着紫嫣到处跑,紫嫣也喜欢这两个机灵的小家伙,纵容着他们。紫嫣见花园内几只乌鸦旁若无人地聒噪,很是烦人。想起前几日和侯爷提到园中乌鸦多时他表情很是不喜,于是她让精精和空空找来长木棍子,想把乌鸦窝端掉。
精精和空空一听当时来了劲,不一会儿就找到一支长竹竿。两个人抬着一颠一颠地跑过来,空空说道:“姐姐,这乌鸦很是烦人,李大户家的院子里也有几窝,我们在那儿玩时,它们总是不情愿地在树上叫着示威呢。”
紫嫣笑笑,把竹竿接到手里,对着乌鸦窝捅去。乌鸦惊慌失措地逃走,在空中不安地盘旋,尖叫着不肯离去。精精和空空挥着小手吓唬它们。
乌鸦窝很是结实,捅了几下,破了一个小洞,却还是不肯掉下来。紫嫣又用了一把力,乌鸦窝突然一动,从里面掉下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来。紫嫣低头一看,竟是紫烟丢失很久的一支锡铂头饰。
这支晶莹的头饰是朴仁礼老爹送给紫烟的小礼物,产自高丽,做工精巧无比。紫烟平素很是喜欢,总舍不得戴它。可有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紫烟哭着找了好多地方问遍全府上下的人,最终也没有寻到。
这事还惊动了伍云召,在伍云召的过问下还是没有找到,最终不了了之。没想到小小的头饰会出现在乌鸦窝内。紫嫣忽然想起家乡的老人们常讲,乌鸦是小偷,喜欢偷闪闪发亮的东西。那时她只是把这当作故事,一笑了之,并不在意。今天看到从乌鸦窝里掉出紫烟的锡铂头饰,她才相信。
拾起那支头饰,紫嫣脑子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心不禁咚咚地跳起来,她想,也许李大户的珍珠根本就没有丢。
“空空、精精,李大户家里也有乌鸦吗?”
“是啊,姐姐,和侯爷府一样多,讨厌死了。”精精和空空异口同声说道。
紫嫣当即丢下竹竿,神情有些激动地去前院的大堂找焦方。如果李大户的话没有说谎,如果黑狐狸的话也是真的。那么,按紫嫣的推断,珍珠也许就是让那乌鸦偷去。当然,这个推断需要验证。
紫嫣快步走到大堂上,见焦方和伍保在商量操练募得的新兵之事,她也不吭气,候在一边。好久,伍保离开,她才闪身出来。紫嫣因为激动,脸色变得红扑扑的,还突然挂出几颗晶莹剔透的汗珠。
“焦大哥,也许李大户的珍珠没有丢,请允许我带几个人去他家的宅院,我能把它找出来。”
焦方迷惑地盯着紫嫣,问道:“什么,没有丢?”
紫嫣有点兴奋地说道:“是的,焦大哥,应该没有丢,只是让别人藏了起来。焦大哥想想,要是李大户和黑狐狸的话全是真的,也就是说会有第三个人进来把珍珠拿走。”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当时房间门关着并没有人进来,唯一开着的窗户外边也不可能有人经过,更不会有人从那儿爬进去的。所以,这还是有些讲不通的。”
紫嫣把小手摊开,光洁的手心里放着一支锡铂头饰。焦方不解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紫嫣说道:“焦大哥,前不久紫烟妹妹丢了它,我在咱们花园的乌鸦窝里面找到的。”
“等等,乌鸦?”焦方兴奋地望着紫嫣,他突然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事情的真相,“你是说李大户家也有乌鸦?”
紫嫣点了点头,道:“精精和空空说的。”
焦方惊喜地说道:“我怎么就忘了这常识呢,乌鸦喜欢发亮的东西。而当时李大户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外边有林子,林子里有乌鸦,黑狐狸说当时房间里一暗,却不见人影,一定是一只乌鸦飞了进去,趁机偷走那颗珍珠。”
紫嫣说道:“焦大哥分析得极是。”
焦方赞许地望着紫嫣,说道:“多亏你的提醒,紫嫣,真正的偷珠人只会是那些被忽视的乌鸦。”
焦方吩咐衙役快去李大户家,把所有的乌鸦窝检查一遍。
“把那颗珍珠拿回来。”焦方胸有成竹地说道,转念一想,他又道:“带上精精和空空,让这两个孩子看看珍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他们一定会有兴趣。”
终于破了珍珠案,焦方心里舒畅了一点,但放在他眼前事情还是许多,仙药被杀案、神秘的长安客……这些都可以先缓一缓,光眼前长安大军马上要到,这一件事就够让侯爷担心的了,吃不下饭,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