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同事们和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这两天陆陆续续地到医院来看望我,给我鼓劲、给我打气,都送来了慰问金。宽慰的话语、温馨的祝福也无法去除我心里的担忧,大嫂则风趣的“埋怨”我道:
“你可真会挑时候,侄儿明天结婚,你倒好,躲到医院里来了。”
我只能是苦笑,是啊!这个大家庭里但凡遇到喜事没我参与不热闹,我喜欢闹酒,酒量还可以,经常是“明星”试的人物。能说会道与我的职业息息相关,干了八年的保险工作,没想到天天提示客户如何防范风险的我自己却难逃厄运、被撂在这医院里。
弟弟放下了自己繁忙的生意,按我的吩咐去处理我未完成的事。在病房门口,胖胖和母亲送走了一拨又一拨客人,回头看了看用石膏托固定着伤腿的我,脸色又凝重起来。
“林子,你们公司的领导和同事都挺大方的啊?”胖胖一边清理着钞票一边问道,母亲则略显不安:
“这说明林子人缘好,我们也要记住别人的好,雪中送炭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我无意去理会母亲教我做人的道理,眼盯着输液管一滴一滴的药水,只是悠悠的叮嘱胖胖:
“把帐记上,这些以后都是要还的。”
……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那是指正常人的普通骨折,还要受年龄和营养问题的影
响,而我却是一条残腿受了这么重的创伤,连骨科刘主任都说最少最少钢板要固定一年以上。
我的身体其实一直都很好,从来就不生什么病,可就是这条腿将我再次和医院——这个谁都不愿意去的地方联系起来,时隔二十三年,我将又一次被推进了手术室,以后不知道还会有几次。
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而来的是一股阴冷的风,无端的恐惧侵蚀着来到这里的人们,如果你的心里足够阴暗,在你看来那就是一个“断头台”,而那些穿着苍白衣服
的“刽子手”会随时要了你的命。人们说医院是一个晦气的地方、是布满死亡气息的地方,绝望和悲伤无时不刻在笼罩你的心情,但是当它迎来一个新生命的时候,一切都那么让人感激。
年轻的实习护士走进病房,手里拿着医嘱单:
“四床的林利是吗?”
“我是。”
“从今天起禁食,明天上午手术。”说完头也不回的一扭一扭的走了,好像我即将离开人世似的,对我不屑一顾。
“什么态度?”胖胖见状也生气了,本来心情就不好,正欲发火,被我拦住。
2008年9月29日,我自己给自己签了字,经过五个小时的“股骨颈骨折切开复位内固定术”,我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全身麻醉的我无法知道家人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心情,待我恢复知觉,已是掌灯时分,我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梦见女儿趴在我身上在呼喊:
“爸爸,你醒醒,醒醒啊,你不要吓我啊!”又好像胖胖在旁边说道:
“林子,你是个男人,要坚强,不要让我看不起。”又仿佛母亲在哭泣:
“我可怜的儿啊,老天爷这是怎么了?让你受这么大的罪,有什么冲我这个老婆子来啊。”……
“醒了,醒过来了。”这不是梦,我分明听到了母亲那熟悉的、慈祥和蔼的声音。
“我口渴,想喝水。”这是我醒过来的第一句话,胖胖漂亮的脸蛋在我眼前逐渐清晰起来,脸上勉强的笑容带着如释重负的神情。
“医生说了,你还不能喝水。”母亲和胖胖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你就用棉签蘸点开水帮我润润嘴唇。”口特别渴,我知道这是麻药引起的,我朝胖胖说道,此时我已经完全清醒了,我问母亲:
“手术怎么样?”
“非常成功,由于你是小儿麻痹后遗症的残腿,主刀医生小心翼翼的在骨头上钻了二十几个眼,用螺丝钉将骨头固定在钢板上,就是时间长了点,搞得我们忧心忡忡的。”
“接下来就是好好休息,加强营养了,让骨头长好。”胖胖也搭话道,我悬着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值班医生这时来到病房,关切地问道:
“醒过来了,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疼得厉害。”
“上个镇痛泵吧?不然你受不了的。”
“会影响记忆力吗?”母亲担心地问道。
“不会,只用三天。”
我知道骨头疼痛的厉害,我又不是第一次忍受过,连忙点头同意。
第二天上午,得知手术顺利,公司陈经理他们又过来看我,我也打起精神和她们聊了一会:
“林大哥,明天公司就放假了,我们来看看你,好好养伤,你的事已经上报省公司了,肖强过完节就去帮你办手续,落实工伤待遇。”
“谢谢你们,让你们费心了。”
“没事,你也不必客气,住院期间,你的护理、营养什么的,公司每天补助一百元,老总说了,肇事方就不用管了,你也省省心。工作上的事需要处理的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安心养着吧,老总从深圳回来就来看你。”
作为一个平安人,我是幸福的,说再多的谢谢也无法表达我对平安的敬意,我转过头来开起了玩笑:
“胖胖,你的六十万泡汤了,你知道吗?平安的员工有六十万的意外保险。”陈经理也笑着说:
“别说这些不吉利的,你死了,这六十万也不全部归你老婆,还有你母亲、你女儿呢。”
胖胖在一旁苦笑着,也不说话,她知道我这是在故意调侃她。
胖胖送走了陈经理她们,回病房告诉我说:
“刚刚接到电话,猫子晚上就回来了,她不知道你做手术,你坚强些,别让女儿担心你。”
我点点头,伸手拉着胖胖的手,深情地看着她,胖胖顺势在病床前坐下,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说什么好。十几年的夫妻了,以前在我眼里,胖胖是个势利的女人,她吝啬、不会疼人、也不会照顾人,还不善言辞,更不会交际。可此时的胖胖仿佛一下了变了,变得那么善良、变得那么可爱、变得我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