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只是为了脱身不得不残害霍主簿的肢体,干嘛要断他两只手呢?”洛依紧拧着眉毛:“而且,断肢和头颅为什么不在现场?杀人也好追凶也好……难道还要抱着一颗头两只手乱跑么?”
方南逸低吟半晌,才缓缓开口道:“秦破甲是不会被任何人挟持的,也绝无可能在没有我的命令下擅自追凶——刚才值夜的是谁?”
“是我和路大哥。”大蟾蜍道:“下半夜我们两个替换了肖大哥和小面瓜——”
“你们一直在前院附近?”方南逸问道:“有见到任何可疑的人影么?”
“没有。”大蟾蜍想了想:“我们是听到惨叫以后往屋舍附近跑,过来就看到你们打开了霍主簿的房门。”
“若要从大门出逃,必然经过正厅和甬道……如此看来,大开的后窗和明显的血手印似乎故意给了我们唯一的线索——凶手已经逃出了院子外。”方南逸道。
“听你这么说,现场的证据指向的确过于刻意。”洛依道。
“薛先生……”方南逸冲薛灵点点头,示意他开始检验尸首。
薛灵蹲下身来,翻查着尸首的颈部断口处:“利刃所断,力大而迅速。皮肉处无卷边有压痕,无参差,颈背有微扯伤。手腕皮肉断口——与颈部断口一致,骨骼上却有大量磨损,应为外力折断。”
“是什么样的武器所致?”洛依凑到他身前,看着那尸首断手处白骨森森嚓嚓,着实残忍恐怖。
“看起来像是一把及其细小薄如蝉翼的剑。”薛灵捻着胡须道:“但是,高速的出剑纵然可以一招切割断人的喉管,但若要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将头颅割断——还是颇有难度的。而且纵观颈围的切口,按压伤十分明显。如果是剑,不仅要求薄壳轻细,最重要的是软,绕指般柔和却又锋利无比,比如——”
“铁线。”方南逸手扶着床铺道。
“铁线?”洛依的目光遵循着那血迹斑斑的白帐帘望去,下一瞬间她与方南逸同时出手一左一右得扯下了纱帘。裸露下来的那根细长挂线上,暗红色的痕迹昭示着隐藏不去的罪恶。
“今天早上在议事厅的时候,霍主簿和秦将军迟到了片刻。”方南逸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他们说是源于蚊虫肆虐不堪其扰,一早起来挂蚊帐。”
“的确如此。”肖云边点头道:“我来通知他们与会的时候,秦将军站在屋里对我说要稍微迟一点点。”
“方南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洛依急道:“如你这么说,挂蚊帐藏凶器的行为又不可能是第三个入侵者所做。那不就印证了的确是秦将军是早有预谋杀害霍主簿的?”
方南逸走到床榻前,微微弯腰掀起了一床被单。他俯身蒙在无头的尸首上,单膝点地沉默良久。
洛依等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如何追问。只等方南逸垂头默念了半柱香的时间,才缓缓抬头。
“早有预谋不假,罪犯却不是秦破甲。”方南逸朗声道:“因为这具尸体,根本就不是霍钱——即便他穿着霍钱的衣服。”
方南逸猛地掀起床板,那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散发着罪恶的真相气息的——正是孤零零摆在地上的一颗头颅和两只手臂。血淋淋的头颅目眦尽裂,谁都认得出那是秦破甲的脸。
“秦将军?”众人惊呼。
“头颅自不用多说,而一个人的双手恰也是除了容颜之外最能出卖身份的部位。”方南逸抱起秦破甲的残骸,将它们复位在尸身上。“虽然霍钱与秦将军的身材近似,但将军的手和文官的手差异太大。霍钱的心思倒是缜密,细节上竟也丝毫不马虎。不得不承认,他这一招的确能瞒得过我等片刻,但却忽略了我对于秦将军的熟知程度。”
“也许霍钱根本就没有想要瞒过多久……”洛依失望道:“利用拖住我们的这点时间,只怕他已经逃之夭夭了。”
“若真的要逃,又何须等到现在?”方南逸冷笑道:“刻意的闩门,蓄意的开窗,故意的血手印——这些无形之中在告诉我们一条线索,他此刻依然留守在衙门大院里。他有他必须要找到的东西,没得到之前是无法离开的。在我两两连锁的监督方式下,他根本无所下手,必然会制造出一些混乱让我们中计并解除对衙门的封闭,再将通缉的圈子扩展出去。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得逃离我们的视线,在这里继续寻找他想要的东西。只是我没想到要赔上秦将军一条性命——”
“可是我想不明白。”李弦铮显然因同僚被害情绪愈加激愤起来:“破甲的武功虽算不上一等,但要对付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主簿岂不是绰绰有余?如何会被他如此顺利得杀害?”
“就是,我们也从来没听说过霍主簿会武功啊!”洛依道:“他以前在家连杀鸡都不敢。”
“如果他不是真的霍主簿呢?”方南逸凭窗而立,夜风夹杂着血腥的寒气袭来。“所有人都在是不是?如果霍钱隐藏在暗处,每个人都有被袭击的危险——从现在开始,不要单独行动……特别是武功较弱的几个。”
被躲在暗处的敌人伺机,这样的滋味如坐针毡。洛依在方南逸的指引下跟着肖云边把其他人的失心锁解开,并将武器分发下去。
方南逸引了众人来到刘明的卧房,光明正大得打开了密室,将刘夫人尸首曝光于众。
“这么多时日了,就算是解剖也看不出什么痕迹。”薛灵对着已然高度腐烂的陈年尸身无奈得摇摇头。
方南逸摆摆手:“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就是霍钱要找的东西。”他指了指尸体头部的百会穴处,那里曾因方南逸拔掉了一枚锥而呈现扩大的黑洞。
薛灵一看,惊觉道:“悬尸术!”
“薛先生也认得这个?”方南逸奇道:“看来青竹会的伎俩无非是糊弄一下寻常百姓,得道高人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到底什么是悬尸术?”洛依听得一头雾水:“方南逸,你之前不是说所谓起死回生都是骗人的把戏么?怎么现在听起来倒像是高深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