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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淋雨的人

高一开学是夏天的屁股,秋天的开头。两季交接,按理说暑气大退秋风送爽,然而那几天暑气是退了,天气却闷得可怕,好像一不小心就可以把人给憋死,好一段日子都没吹过风。有一天我正软趴趴地睡在靠窗的座位上,突然一阵暖风刮过,天色大变,大中午的不开灯连书面都看不清楚。

“嘿小武,你看下雨了。”同桌小志突然伸了个懒腰,我瞥了天空一眼,黑压压的全是乌云,先是毛毛小雨,很快便大雨倾盆。

这下好,老天便秘了那么长时间,突然来了场腹泻,让要死不死的学生党畅快得很。然而诡异的是,这场大雨一直下个不停,预报说我所在的地区迎来了罕见的雨季。我心里直犯嘀咕,虽说这是南方小镇,但夏秋时间顶多晴雨多变,怎么突然就迎来了雨季?掐指算算,又算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每天顶着纳闷的心思听课睡觉,连连两周,水位都快没到校门口的桥面了。

该停课了吧?我心里想,按这样的速度下去,没两天就会淹到校区里了。如果一直不停,小镇也会遭殃。不过想归想,若是停课在家也是百般无聊。只好唉唉叹气,撑起伞到食堂打饭,通往食堂的路上人源不绝,看来再大的雨也浇不灭打饭的热情。

当然了,我又看到了那个人。

她是个女生,每天都穿着胸口用红墨写着“Iloveyou”的白色T恤,下身是则是皱巴巴的牛仔裤。一到下课的这个点,她就会站在食堂-住宿区-教学区三者的交叉地点站着发呆。但她永远都不会撑伞,任由大雨轰击她瘦弱的身子。同是怪人的我当然注意了她好长的日子,如果走进看看,她的模样倒也很是好看。

所以,为了维护世间的正义和平,为了捍卫修道之人的光辉形象,我毅然而然的挺起胸口跑到她身边,一边挡着雨一边问道:“同学,你在等什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前方。我沿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学校的教学办公楼,政教处、教务处、财务部等都设立在那。我心想这该有多大仇啊,憎恨政教领导到这种病态的地步?可一看才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办公楼的最上层——只有一个房间,是学校的图书馆,图书馆里除了有不少科教书和课外闲书,还负责保存校史档案。也因为这样,外部人员没有权利进入,想要借书只能从管理员手里接过书单,登记,再由管理员取出借走。

“淋雨那么多天的雨,你居然没有挂掉,真是和我一样的奇葩啊。”我憋出一个笑脸,她却扭过头来瞪了我一眼,硬生生把我的笑容顶了回去,搞得要笑不笑样子,像是整张脸在不自然的抽筋。良久,我实在耐不住,又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我好心好意来开导你,你还不领情。”

她仍旧没有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图书馆。一股怒气混然而生,二话不说,我转身便走。可就是这时,她冉冉开口说:“你看得见我?”

“哈,我怎么看不见你?”我扭过头去,突然一道闪电中脑袋里炸过,瞬间觉得世界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只听见雨点啪啪啪的打在伞上。那女生已经正对着我,脸上是说不出怪异的表情,抽象得恐怖。我觉得像是笑,却又觉得是在哭,这两者中,竟然还夹着一股怒气,所以她的脸几乎扭打在一起。

然后她突然蹲到地上痛哭起来,我呼的松了一口气。其实这女生是鬼,也难怪那么多天没见有人搭理她。要怪就怪我多事,居然忘了我有天生阴阳眼这茬,还好这女鬼没有杀意,否则别说我打不过她,就算打得过,也会被别人当作白痴。可正庆幸,那女鬼忽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一片青紫,我想逃开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她的手已经捏住了我的天灵盖。

“你看得见我。”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我只敢说是,然后瞟了瞟四周,有几个路过的学生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我。这下完了,彻底被当成疯子了,但疯子总比死人好,于是我只得保持着上身后倾下身直立的僵硬动作站在雨中。

“你是道士?”她继续问,我却懵了。我是道士?不算啊。方术师?不算啊。普通人?那更不是了。那女鬼的手掌开始有点颤抖,怕是等急了,于是我随口就取了猎命阴阳术的阴阳二字答道:“阴阳师。”

女鬼的眉头微微皱了皱,我乘胜追击道:“大姐,我知错了。我其实什么都不会啊,我只是路过。这样吧,你放我走,大家谁都不找谁的麻烦,就当我不认识你你不认识我成么?我可不想死那么早,我还是个处男呢!”

那女鬼脸上浮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我突然觉得眉头一紧,不妙,一时间也想不到别的办法,我只得运气一脚踹到女鬼的腹部。这一脚可不同,因为平常人是触碰不到鬼魂的,我在道观修行的时候,师傅用特殊的方法排空了我体内多余的“气”,然后让我慢慢修炼,体内早有一层薄薄的真气了。这层薄薄的真气虽然很弱,但足以让我攻击到鬼魂。所以这一脚硬梆梆的踹到了女鬼身上,她一受疼,我便趁机从她的手中溜了出去。

可普通人完全就看不到女鬼,更看不到我这一脚踹到了女鬼的腹部。正准备去打饭的几十个学生全都瞪大了眼看向我,感觉我就是刚从飞船降落的火星人。这样下去可得了?于是我转手一运,机智的在雨中打起了太极。

“道可道,非常道。女鬼姐姐你可千万别过来,我会生气的。”我一边扭转着拳锋,一边小声的说到。可那女鬼哪会理我,捂着小腹一步一步的靠了过来。我心想跑吧,然而看看四周,那些学生竟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我打起了拳来!

干!这里有鬼啊,还不快闪!想着,那女鬼已经贴到我的跟前,身上湿冷的气息逼着我胸口而来。我咬咬牙不敢做太明显的动作,当时的确是没有办法,要跑,我自然跑得过这女鬼,但如果跑了,这女鬼发作起来怎么办?要知道,虽然现在是雨天,但也属于白天的范畴,一个可以在白天现身的鬼,杀起人来不一口一个跟吃豆腐似的?

“我的天,女鬼姐姐,求你积积阴德吧,别再过来了。名可名,非常名。”小声说完前半段后,我还故意拉扯着嗓门念着道德经。此时的我浑身已经湿透了,那雨水带来的冰凉就像雪碧一样,从脚跟冷到了脑门,于是我一个喷嚏完完全全的喷到了女鬼的脸上。

女鬼摸摸脸上的唾沫,然后竟伸出舌头在我的脸上舔了一舔。

“你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我放大嗓子喊,这一喊不仅没吓到女鬼,还把周围的学生党喊多了一圈。这时我的太极已经打得七七八八了,于是只能随意的胡打一通。因为伤不了人,更害怕被咬上一口,所以这些拳脚还得刻意闪开那女鬼,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那女鬼竟也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然后竟再次伸出舌头,更放肆的舔了过来。

看来是逼我开大了!怎么说我也是道家俗家弟子,怎么能忍这样的冤屈?所以我决定不管周遭的人怎么看,撸起袖子就朝女鬼的嘴唇——吻了过去。让你性骚扰小爷!那女鬼受了一惊,猛然缩了回去。现在想起来我倒也佩服当时的胆量,如果那女鬼猛地一吸,我的三魂七魄都要被抽了去。如果你要问我吻鬼是不是有特殊的感觉,的确,吻鬼并没有吻人的那样温热,但也不是一口吻到空气上,当时我感觉就像是吃了一口冻豆腐,凉气把我舌头都给冻麻了。

不过不能想太多,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大概是举动出于特殊,那女鬼惊异的退出了几步,我收起拳脚极快地用左手中食指在右手画了张符印,然后一个大耳光往女鬼的脸上抽去。啪!这一下彻底把女鬼打了个废,她扭身便摔到了地上。我忙不得追击,只是朝围观的群众鞠躬谢幕,这之后便多了个外号——太极哥。

太极个篮子啊!你见过谁在雨中打太极的么?待人群散去,回头看时,那女鬼早已没了踪影。我长长舒了一口气,心想下次再遇到看我不打残她。唔,刚才那一吻弄得我浑身冰凉冰凉的,饭是吃不成了,只好惺惺躲回宿舍换身衣服。

哎,真是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好不容易碰上个可以勾搭的妹子吧,居然还能碰上鬼。罢了罢了,以后不管这些闲事,多做多错。我一边想一边换,衣服刚换好,同桌小志便急急忙忙地往宿舍跑,抄着床位似乎在找什么。

“找嘛?”我掸掸身上的晦气,小志却扭过头来神色紧张的把我从上打量到下,捂着下巴说:“可以啊,春天到了?”

春天?!我浑身上下的晦气和春天有半毛钱关系么?小志哦了一声,却又捂着下巴说,没到春天啊,那我再想。

“去你的,你那么急回来干嘛?”我想起他进宿舍那紧张模样。

“哦,找药呢。”他这样答。

“找药?找药干嘛?什么药?”一直来都没见小志有什么病痛啊,怎么想起要吃药了。小志严肃的表情又不像开玩笑,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拉着我坐到床头:“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小武,我……”

然后他哽住了,我看着他一脸不妙的表情,心想怕是有什么难事。

“我觉得你药不能停啊。”说着他掏出手机,打开刚才我雨中太极的视频在那瞎笑。

“简直就是悲剧啊!”看着渐渐“归巢”的舍友们手机里相同的视频,我只得捶胸顿足哭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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