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誉此话一出,我却是再也按捺不住了。旋步迈出几步,绕过了屏风便对他们厉声以喝:“青鸢!永誉!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永誉似乎是没有意料到我的出现,他略微一怔,方才唤道:“,母后……”
我几步上前,重重的一个耳光挥了上去,他被我打得一懵,半晌也没有反应过来。
“先前你婉如阿姊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你不闻不问,倒是在这一处同青鸢调情起来了。她是你的姑姑啊!”
“那又如何?”永誉声音低沉,我几乎要听不清楚。
于是又问道:“你说什么?”
“那又怎么样呢?母后……”
“好,很好!好极了!”我声音渐渐提高,“哀家素日来让你读的圣贤书,就教得你这样?礼义廉耻,尊卑上下就是这般?!”
如婳大约是听见了内殿的异动,于是闯了进来。见着里头是这般对峙不前的场景,先是一愣,而后沉默。
大约也是明了于心了的,否则也不会如此。
“母后!”大约是这样的沉默让永誉很不舒服,他清了清嗓子又唤了唤我。
而我早已经是气极,于是挥袖呵斥道:“闭嘴!”
如婳见我气急了,于是上前来,打算请命,然而我已经是气急攻心,也不顾素日的情分,只是严厉道:“都给我闭嘴!”
“从今日起,你们二人不许再见面!”
永誉一听我这样说,于是追问我:“母后,为什么?”
“为什么,你还有脸面问我为什么?”我气极反笑,“她是你姑姑!你怎么能够做出如此令人不齿的事情来?”
永誉反问:“为何不可?为何不可?”、
我不再理会他,只是转首对青鸢说道:“青鸢,给哀家走。”
“诺。”青鸢如言跟着我出了予以殿,同我到了太液池附近的一个亭子里头。
我忽而停下脚步,转身便打了青鸢一个耳光。
只听得啪的一声,青鸢脸上便显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但是她并没有伸手抚脸,仍旧是低着头,一声不吭。
我正色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么?”
“知道。”她的话音渐渐显出几分颤抖,“奴婢不应该如此和皇上纠缠不清。”
“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我忽而痛心疾首道,“我是痛心,我最引以为信赖的人,同我的二字纠缠不清!他是你的侄儿啊!你怎么能够如此人伦不分呢?青鸢,你不是最心智清明的么?为何如今会这样?”
青鸢忽而跪了下来,向我叩首:“奴婢知罪。可是太后您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情至深处之时什么也都顾不得了的……奴婢一时妄念,如今令太后如此忧心忡忡,实在是奴婢愧对太后!”
我醒悟过来,似是喃喃:“难怪永誉不肯选妃立后,竟有你的缘故在里头。也因为你,他不肯选妃立后,只能够抗拒我的旨意,他此刻对我怨念万分,不惜伤害自己的千金贵躯也要阻止我的懿旨,可见他对你情深!”
“只不过,青鸢,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满宫里你同我风风雨雨也一路走到了如今,我如今身处高位,自然是千般好的。然而每当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我都难过不已。你是知道的,我如今这个太后尊位,是牺牲了那么多人才换来的。”
“奴婢知道,却也明知故犯了。”青鸢再一次朝我叩首,“奴婢知错,但望太后不要因为奴婢而伤了身心。一切都不值得的……太后。”
“为今之计,也只有你不见他。你能够做得到么?”我俯下身去,将跪在地上的青鸢扶起来,打量着她略微浮肿的脸,有些心疼道,“方才是我下手不知轻重,打疼你了罢?如今地下冰凉,你也快点起来罢,否则跪久了往后膝盖疼。”
青鸢见我如今轻易原谅她,不觉惊诧。而后则是潸然落泪道:“奴婢对不住太后!请太后责罚!”
“我责罚你又有什么意义呢?往后不要再与永誉相见了。”我和声道,“青鸢,你我相互扶持十数年,情义深重非旁人可以相提并论。在我的心里,你也和我的儿女一样重要。”
她没有回应,因为早已经泣不成声。
因为知晓永誉和青鸢这场不伦之恋,我已经是心中更觉疲累。也因此将选秀之事提前,因为这事情是再不能够拖延了的。
我不敢想象,若是再拖延下去,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也不敢想象,若是当日我没有发现永誉和青鸢的不伦之恋,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永誉几度前来求见我,但是最终还是因为我的闭门不见而作罢。
我知道,他过来,必然是为了青鸢一事。既然是我所不想要听见的话,那也没有必要要知晓了。
让自己心烦意乱的事情,我从来就不会做。
即便是永誉再如何排斥我的选秀之事,终归这件事情还是在大臣力荐之下如期举行。
长平十年十二月初,永誉于元和殿前选妃立后。
其实此事不过是走个过道而已,因为皇后人选我早就已经定下了。
从前在遂风死去的那时候,玄真便已然和我说起来过,要让遂风的儿子娶一位公主,要让他的女儿成为皇后。这是默认下来的旨意,而现今令珩娶了卿卿为妻,令仪是无论如何都要成为一代国母的。
这是我和玄真对遂风的承诺,也是对沈家的一个交代。
元和殿是大予一直以来都固定的选妃之地,彼时我与永誉共坐在元和殿,为他选秀。
掌司大人以他尖细的嗓音报着这一回参加选秀的女子,先前看过太多的秀女,永誉也早已经不耐烦了。
而且原本就是不想要选秀,今番自然是百般不耐。
我假作不觉,仍旧端坐在高殿左侧。
永誉冠冕十二旈,身着朝服坐在右侧,一幅不耐神色。虽然脸上尽显此种神色,眼神却始终看向一侧的青鸢。
我只作不觉,为他挑选秀女。
这一届的秀女都出落得极好,家世门第也是顶顶出众。但是永誉此刻眼中只有青鸢一人,着实是令我伤透了脑筋。
这时候,掌司大人念及这一批时,永誉的眼神终于从青鸢那一处回来,扫视了一番。
“镇国大将军沈遂风之女沈令仪,年十八!”
“大司马曾挽葏之女曾徽韵,年十七!”
“太医院司职钟倾爱之女钟寻柔,年十七!”
“太傅云之珘之女云想容,年十五!”
“内阁学士白旭成之女白惠罗,年十六!”
我见着这五人并列齐行,仪容端方,步态轻盈,想来自小便是得了好家教的。
于是对这五人青睐有加。
永誉见着令仪也不诧异,只是冷眼相待。
令仪自小同永誉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更是一段佳话。而我自始至终对令仪都是存了为后之心的,因而此番,皇后之位必然是沈家的。
我笑着看了看令仪,令仪微笑会意,轻轻提着裙襦,缓缓跪下道:“臣女沈令仪,参见皇上太后!愿吾皇长乐无极,福寿绥之!”
我笑着让她起身:“起来罢!”
“诺,多谢太后。”令仪声音软糯,好听极了。
我看着令仪十分规矩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于是含笑侧首对着永誉说道:“皇帝,令仪自小同你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倒是很不错。且沈家世代为国,皇帝理应嘉奖。”
而永誉却冷了脸色说道:“十八岁?比朕都要大了。”
我听他此话,自然是心中不爽,于是出言相讽:“皇帝即便是觉得十八岁大,然而便是大你二十余岁你也愿意喜欢她,不是么?”
身侧的青鸢面色一青,眼中残存的一分光亮也倏然而逝。我心知是伤到了她,但是却也无法。
永誉面色一沉,不复说话。
我敛了冷凌的脸色,对着令仪温言道:“令仪,过来。”
永誉这才抬头问我:“母后的意思是……”
“沈氏端庄贤淑,是为天下之表率。若母仪天下,必为垂范。”我短短几字,便道出了心中所想。
永誉固然是不肯:“可……”
“青鸢。”我唤过青鸢来,“去,上前去请沈氏过来。”
“诺。”青鸢此刻面容青白交加,似是无心了似的。
永誉见着这样,便脱口而出道:“别去……”
复又看着我道:“母后,我答应便是!”
“母后,我答应了便是!”永誉再道。
而我则是心中窜起一把火来,怎么平心静气也无用。
于是对着青鸢说道:“青鸢,你回去等哀家。”
“诺。”青鸢抬头看了看永誉,然后低下头,默默离开。
那样的眼神,似乎是诀别的样子。看得我心中咯噔一声,隐隐觉得不好。
此刻永誉却又是说道:“母后,不要伤害她!我封令仪为皇后便是了!”
“你!”我压低了声音,“不争气!”
永誉不再说话,只是一挥袖子,端坐在高台之上。眼中寂寥神色,更是不言而喻。
忽而他看向了殿外的秀女,嘴角一提道:“母后,你喜欢这些女子,就都留下便是了。儿臣,绝无异议!”
说着,便挥袖离去。
留我一人在那一处,好不尴尬。
而我吩咐了掌司大人,将这道旨意颁布下去:册封沈令仪为皇后,其余四人为宫妃,封号等级暂定。
掌司大人旨意一下,其余未被选上的女子都归于原府,再行婚嫁。而被选中的五人留于家中等待教引姑姑前去教导,而后再定良辰吉日,迎进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