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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进驻维也纳和占领那不勒斯(3)

当这次国际性的会议使罗氏三兄弟——阿姆斯洛、所罗门、卡尔——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时,在巴黎的詹姆斯和在伦敦的内森也没闲着。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内森,他成功地洽谈了几宗大额贷款,还代理发行了一亿两千万英镑的英国国债。尽管这笔生意并没有给公司带来丰厚的利润,但却在英国财政部眼中树立起了较高的声望和地位,也向全世界展示了他击败众多对手、成为英国这个经济强国的银行业巨头的风范。

在巴黎的詹姆斯则与奥地利清算委员会主席巴比尔(Barbier)保持着频繁的联系。他还不遗余力地与其他公司进行竞争,以求能在战后赔款事务中分一杯羹,从而达到拓展公司业务的目的。

正当罗斯柴尔德公司在各地发展良好时,他们在故乡法兰克福却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他们刚刚失去了一个最真挚的朋友;可以这么说,正是这个人在最初的时候为他们的发展搭起了腾飞的云梯,他们才得以达到今天的高度。这个人就是布德鲁斯。1819年8月3日,布德鲁斯逝世于汉诺(Hanau)——当时他正在桌边休息,突然就中风倒下了。

看一看他留下来的一摞摞文件,就知道这个人一生兢兢业业,对工作极其认真负责。他的一生就是一部奋斗史,从一个穷苦教师的儿子,成长为王子的私人顾问和财政部长。他还积累下了可观的财产,拥有价值一百五十万荷兰盾的巨额财富。然而,如果我们考虑到他在拿破仑时期为选侯立下的汗马功劳,以及经他的挽救才免于付之东流的国家财富时,就会觉得,他所拥有的那些与他辉煌的一生相比,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他对工作的勤勉并没有赢得一致好评,许多人指责他在维护选侯利益的时候过于冷酷无情了。还是来看看他自己的说法吧。在遗嘱的结尾,他的一段话有点自我评价的意味,内容是这样的:

“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我亲爱的孩子们做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为了他们的成长和幸福,付出再多我也无怨无悔。我一生不断的努力都是为了让他们的幸福生活有个稳固的根基。感谢上帝的保佑,我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亲爱的孩子们,请你们聆听父亲的最后教诲吧要谨慎地守护我在上帝帮助之下通过辛勤工作才积攒下的这笔家产这是清清白白得来的,上面没有背负被压迫者的眼泪,也没有烙上被欺骗者的咒语。要努力地通过勤俭、辛劳、智慧、仁慈、虔诚来守住它,并将其发展壮大。要远离贪婪和暴力的诱惑——他们会使一切美德黯然失色。不要进行不当的交易、收取不光彩的钱财。要谨记:知足胜于一切财富。”

罗斯柴尔德家族对这个去世的朋友怀有不尽的感激之情。不可否认,在促成双方签订合同之后,他也从中得到了一些好处,他的财产中有一大部分来自于此。但是这点好处与他对罗斯柴尔德家族所做的贡献相比简直不足挂齿——是他在选侯的多次商业事务中,从多家参与竞争的企业中选择了罗斯柴尔德公司,从而这个银行世家得以实力倍增、声名鹊起,走上了迅速崛起的道路。

然而在故乡法兰克福,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崛起激起了强烈的嫉妒与仇恨。该市一位警官对那段时间情况的报道很好地描述了这个城市里人们的普遍心理:

“有一个忏悔日,本来是为了纪念100年前发生在法兰克福的一场火灾,那次灾难带来的损失惨重,有四百多幢房屋被毁。然而,这一天,对往事的追忆却又触发了基督教民对犹太人的仇恨,因为据说,当时犹太人趁火打劫,偷走了许多财物。任何可以发泄忌恨与愤怒的机会都受到欢迎,正义、公正都不复存在。尽管富裕的犹太人为许多基督教民提供了收入可观的工作,但这些都被抛到脑后了。任何一个头脑清醒的人都会谴责这些失去理智的做法。有一次,就有人把一张嘲弄时局的漫画贴到了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门口,还说:‘罗氏家族在本市虽然不怎么受欢迎,但他们为许多人提供了赚钱的机会,并且对穷人——无论是信基督教的还是信犹太教的——都多次好心的周济。这个犹太家族的力量一直在不断壮大。我们都已听说了,他们刚刚从众多强劲的对手中胜出,接手了对英国的贷款事务。几天前,该公司从维也纳得到有利消息,随即买进一万五千债券,导致奥地利的证券价格立即上扬,证券交易所也变得异常忙碌起来。’”

实力的显露给罗斯柴尔德家族带来了许多麻烦。当时德国正处于动荡时期,而罗斯柴尔德公司却始终繁荣兴旺,这必然会激起一些人的嫉恨。那段时期,国内的每一个人都被自由和统一的愿望鼓动了起来,导致民情激愤、时局不稳。1819年3月23日,一人就因为曾因言语攻击敌对党派而被狂热的积极分子刺杀。民众的这股热情,受到保守派领导人梅特涅的极力压制后,就转而发泄到了犹太人身上(在基督教世界,犹太人始终背着出卖耶稣的罪名,到处受到仇视和迫害)。

当时,有一部闹剧,名为《我们的邻居》,主要就是嘲笑犹太人的风俗习惯和繁文缛节。这部闹剧在德国风行一时,受到观众的热烈追捧。至于该剧的作者,却一直不为人知;人们都在说罗斯柴尔德家族曾悬赏要追查出这个人。1819年8月,国际公使会议在卡尔斯巴(Carlsbad)召开,该会由梅特涅主持,通过了一些臭名昭著的镇压措施,遏制任何形式的革命运动。对此,民众一片哗然,把不满与愤怒通过形形色色的暴力运动发泄到了犹太人头上。人们成群结队地在犹太人聚居地区域游行,砸碎玻璃、撞破门窗,还一边喊着口号:“打倒犹太人!犹太人滚蛋!”喊声在街道上四处回荡。在汉堡和其他城市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形。

这一波波的暴力事件令身处法兰克福的犹太人心惊胆战,因为他们身边也出现了不祥的征兆。阿姆斯洛与他的两个弟弟考虑到自己是市里的犹太首富,很可能成为被攻击的主要目标。面对一触即发的危险局势,他们有了逃避的念头。他们甚至已经跟一位奥地利官员谈到了这一想法。

8月6日,法兰克福一名官员写下了这样的报告:

“犹豫再三,我还是决定向您报告这一由可靠渠道得来的消息:我市的犹太银行业巨头罗斯柴尔德家族正在考虑永远地离开法兰克福,他们打算向奥地利方面申请,以得到在维也纳定居的许可。目前,他们这一想法还对外界高度保密。一旦他们举家搬迁,对于市政府和整个法兰克福商业界都将是巨大的损失。一向繁荣的法兰克福很可能会因此萧条下来。”

在德国其他几个城市里发生的反犹太人运动很快席卷了法兰克福,并且发展势头更为迅猛,因为在法兰克福,民众知道他们对犹太人的仇恨受到市政府的同情。引发骚乱的导火线是一件小事1819年8月10日晚上,一群年轻人在经过犹太社区时,故意挑衅地大喊:“打倒犹太人!”几个正站在附近的犹太人把这伙人从他们的街区赶了出去,还把那个落在他们手中的家伙狠狠地教育了一顿。之后,谣言就闪电般地在法兰克福传开,说有个基督教徒被犹太人杀害了。

人群很快就聚集了起来,开始在犹太人聚居的街区里游行。一边大喊口号,一边扔石头。罗斯柴尔德家也受到了攻击,所有沿街的橱窗、玻璃都被砸碎了,到处一片狼藉。全家人不得不躲到内室,在那里颤抖着倾听外面充满敌意的口号。

到了游行的最后一天,那些人还把驱赶犹太人的话用大号的字涂写在了街道的每一个显眼的位置,空气中弥漫着敌意与挑衅。就这样,几家富裕的犹太人实在忍无可忍,很快搬走了;罗斯柴尔德家也差一点儿步了他们的后尘。由于事态不断扩大,元老院担心这场迫害犹太人的运动可能会发展成大规模的暴动,到那时就很难控制了。于是,市政府派军队来,将群情高涨的游行队伍进行了疏解。

当时,议会中许多成员国的政府都与罗斯柴尔德有重要的经济联系,因此,事件发生后,他们对罗斯柴尔德家遭受袭击的情况格外关注,再三请求出台相应的措施以控制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最终,议会做出了一项决定,要求法兰克福元老院必须采取强硬措施,保障犹太人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对于这一决定,各地褒贬不一。布奥尔公爵(Count Buol)本应遵照梅特涅的意愿采取行动,对迫害行为进行压制;至少从国家的利益出发,他应该这么做。然而,布奥尔历来敌视犹太人,因而迟疑不决,试图静候局势的进一步发展,然后再伺机而动。而议会中代表普鲁士的伊姆利大使(Embassy Himly)就积极多了,他很快提交了一份建议,认为“应当对此类事件的魁首进行惩罚,为犹太人提供充分的保护”。

法兰克福市政府称,发生在犹太社区的骚乱已经被迅速平息了,并且已经采取了强有力的措施以防止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元老院也补充说,对秩序的维护已经延伸到了市里所有的犹太人聚居点,并且将对之前游行中的暴力事件进行追究,领头的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些话读起来倒让人舒心,但实际情况完全不是这样的——明目张胆的攻击行为确实停止了,但仇恨却更加白热化了,这种局势让犹太人更加惶恐。

在巴黎的詹姆斯对于法兰克福的事态感到很担忧,再三催促哥哥们尽早离开。他还写了一封长信给好友戴维·帕里什(David Parish):

“你一定已经在报纸上读到了,10日晚上,一群暴徒聚集到法兰克福大街上,肆意地威胁、攻击犹太人。后来又有报道说,市政府采取措施疏散人群,恢复了秩序。

“这件事实在让人非常沮丧又始料不及。你可以想象一下,这样的骚乱会带来什么后果呢?必然会迫使富人们离开德国,把财产转移到英国或法国。我就多次建议我哥哥关掉法兰克福的房屋、店铺,来巴黎定居。如果我们起了头,那么我相信所有富人都会仿效。这样的话,有朝一日,政府需要资金的话,就不得不向法国或英国求助了……政府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吗?

“在德国,是谁斥巨资购买了国债?是谁尽心竭力地帮助抬高汇率?还有,如果不是我们为政府贷款开辟了成功的先例,那些基督教徒的公司怎么会信心十足地把钱投资到这个领域?在德国,不允许犹太人学习任何手艺,以至于我们没有任何退路,只得从商或从事金融业……

“一般而言,每个人对他所居住的国家都有很强的安全感,如果安定的生活受到威胁,那么他们就不得不迁往更安全的地方了。生命是第一位的,当生命得不到保障时,金钱、利益对他们也就没有太大吸引力了。

“那一天,游行队伍事实上已经将孤立无援的犹太人包围了起来。既然他们能做到这一步,那么如果再发展下去,会不会产生一场大屠杀?或者,他们会不会毫无顾忌地涌进店铺里,将财产洗劫一空?

至于这类事件多么令人不快,我不想再说了。我认为普鲁士和奥地利非常需要制定措施,对这些事件予以坚决遏制,让人们的财产安全得到保障。

“您一向仁慈宽厚,我相信您一定会对梅特涅阁下反映此事;你我之间的深厚友谊也使我相信,你必定会站在整个国家的利益上,向犹太人伸出援手。

“此外,我还得知,贝斯曼先生在平息骚乱、维持安定的过程中明显行动不力。”

詹姆斯的这封信中并没有提到一个很重要的事实如果这家深深扎根于法兰克福的企业将其总部搬走的话,那么,作为当地的商业中心,这一举措将使多方利益受到损失。

居住在法兰克福的几兄弟也考虑过离开那里,但是当秩序恢复、一切归于平静之后,他们又暂时放弃了这一想法。尤其是一直负责总部事务的阿姆斯洛还对法兰克福有点难以割舍。所罗门和卡尔则历来常年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因此当法兰克福事件发生后,他们更倾向于寻找合适的机会移居别处。

巴伦·冯·亨德尔(Baron von Handel)密切关注着骚乱过后的动态。一些犹太富豪,已经把总部迁往邻近的地区;于是一直也有传言说罗斯柴尔德家将步其后尘。

亨德尔在给梅特涅的报告中说:

“庞大而富裕的罗斯柴尔德家族并不排除离开法兰克福的可能。如果他们真打算搬走的话,很可能选择已经设有分支的巴黎或伦敦。我建议为他们营造良好的居住环境和发展愿景,以吸引他们来到维也纳。”

这封信被转送到了维也纳财政委员会。第二天,亨德尔又寄来一封信,说罗斯柴尔德家离开法兰克福的趋势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委员会又把这些材料送给了财政部和内阁总理那里,以供他们知悉情况、进行决策。委员会还补充说,罗斯柴尔德家族每年费用开支高达十五万基尔德(奥地利货币单位),还会拿出两万基尔德周济穷人;这些开支对于当地经济是不小的推动。施塔迪公爵在给内阁总理的信中说:

“财政委员会主席刚刚递交给我一些材料,建议我们邀请罗斯柴尔德家族来维也纳定居。还谈到了一些具体的方式,从而为这一事情做好铺垫。我完全赞同这一建议。罗斯柴尔德家族在奥地利定居的话,毫无疑问会带来许多好处。因此这一提议应该受到大力支持。只是亨德尔在信中并未提到该家族是否有迁往奥地利的意向。”

由于此事必须通过内阁总理的许可,因此施塔迪公爵(Stadion)把这一提议传达给了他,并请求他批准。总理把他的答复直接送到财政委员会主席的手中,同时也复印了一份交给施塔迪以说明他的态度。回信的内容如下:

“首先,我想请您留意一个事实,那就是,罗斯柴尔德家是否真正打算离开法兰克福还是一个未知数;其次,如果他们真的要离开,到时是否会考虑选择维也纳,对此我们还无从得知。由于宗教信仰不同,在这里,他们将会受到比在许多国家更为繁冗的限制……您一定知道,外籍犹太人在我国定居之前,必须申请一种特殊的‘宽容’许可证,而这种证件还需经过层层考察之后才能授予。

“政府不能因此事而破例,置法规于不顾……因而,这个提议让我感到很为难。我国目前这种复杂的状况对他们是没有什么吸引力的,因此也不必对他们发出邀请。如果他们有意移居奥地利的话,就自己来申请吧;一旦他们疏通关系,获得国王的特许,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请您放心,我非常明白,如果这个家族选择将总部设在维也纳的话,将给奥地利带来多么令人艳羡的优势。相信国王陛下也深知这一点,必定会给予支持的。”

总理还授意亨德尔,如果罗斯柴尔德家族到公使馆咨询有关事宜的话,他就指引他们主动进行申请。

不管怎么说,这些都说明奥地利很欢迎罗斯柴尔德家族到维也纳安家落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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