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庄的人只能到山河里去挑水,单趟至少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看到叶家父女准备到山河里挑水,叶庄其他人也行动了起来,大家一直都在发愁,可是一个也没有动,也不知道怎么动,那几个干部成天就窝在乔庄,好像把叶庄给忘记了。庄子上几十户人家,有人已经放弃了,有人作无望地遐想,实际上也放弃了。从实力上来说,老韩家放弃是完全合理的。不是这样的天气,他家早已不在种田了,把几亩好田给了人家,自家买米买菜过日子,他家属于那部分先富裕起来的人。
老韩在家一脚揣着善武:“你个呆儿子,还不去帮你丈人家干活去,你就能看下一个大姑娘顶着日头每天挑几十担水!”善武屁颠屁颠地跟着叶梅去了,叶梅让他回去,善武还是没有回去,叶朝举也没有反对善武的帮忙。
路上几十个人挑着几十担空水桶直奔山河而去。
乔庄的人得到了消息,他们挡住了叶庄人的去路。
为首的是乔在保,乔在保是叶梅的亲姑父,他堂兄弟就是乔在贵,那是叶强和叶海的师傅,那哥俩就在在贵那儿学手艺。
在保面有难色迎上了叶朝举:“舅啊!你们回去吧!就这么点水不顶事的,我们庄子上现在每天都在派人看水,今天轮到我,他们不会让你们在这儿挑到水的!”
叶朝举觉得这样不对,水是公家的,凭什么你们乔庄能用我们叶庄就不能用,可是他考虑到自己和在保的亲戚关系,更是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还在人家兄弟那儿混饭吃,就不好再上前了,于是就接话道:“我也就不为难姑父了,叶梅!咱们回去吧!”
叶梅说:“那不行!公对公,私是私,姑父我不埋怨你,可是这水是大家的,你们能用,我们当然能用!”说着就要下河。
在保可真是没有办法了,然而叶梅的水桶早已被在保后面的人夺了过去,叶梅狠命地往回抢。
就在他们在前面拉扯时,叶庄的人在后面喊:“不让挑不行!”纷纷下河,狭长的河堤上四处都可以下去的,乔庄看水的那么几个人,拦住一个拦不住第二个。拦不住就下河去制止,还安排人回庄报信,浅浅的山河里站满了两个庄子上的人,他们拉扯了起来。
乔庄的劳力全部都来了,乔在新站在队伍的最前端,他既要维护乔庄的利益,也要控制局势。这帮人有的手里还拿着扁担铁锹之类,眼光里充满着愤怒与力量,他们有责任保护自己的权利不受任何人侵犯,他们也有能力保护好属于他们自己的水源。真要动家伙,叶庄当然不是价钱。只不过有一点不太好弄,就是两个庄子太近了,好多都是亲戚,打断胳膊连着筋,打起来要是有个闪失的话,可能会伤及亲戚,所以只能瞅准了才能动手。
其余几个大队干部也急忙赶来了,杜仁发一看,满眼的污水和烂泥,站在河里的人一个个像个泥猴子一样,分不出男女老少了。河堤上有几个水桶已经被摔坏了,水桶板散得到处都是。乔勇在远处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河里和别人拉扯的叶梅,只剩下两个眼睛忽闪忽闪的,头发也乱了,裤管一只卷了起来,另一只就陷在河里,还在那儿一个劲地说着什么,好像一边抢夺一边还在辩理,显然没有任何人在听她说话。
这时只有两样东西能起到作用:一是权力,二是拳头。
杜仁发肺都气炸了:“全部******停下,搞什么玩意啊,还有没有王法啊!”
在新也出来了,站到了杜书记的身边:“乔庄的人全部给我上来!”还真不错,乔庄的人陆陆续续地上来了。剩下孤孤单单地十几个叶庄的人还在水里,因为只有一个女的,叶梅在水里很显眼。
乔勇跟着后面喊了一句:“叶庄上的人赶快上来!”不过,看来作用不大,大家在水里没有怎么动,在新瞄了乔勇一下,心想:孩子,你还嫩着呢!
杜书记继续着自己的火气,语言中夹杂着谩骂:“还不给我滚上来,是不是就这么把自己给埋了才舒服啊!我他妈不如一下子把这点水给全放完,让你们抢,抢个屁!”叶庄上的人才断断续续地往岸上赶。乔勇也下去了,找到了叶梅甩在泥浆里的一只水桶,想拉叶梅的手,叶梅缩了回去,乔勇也明白了,可嘴里还抱怨,你跟他们掺和些什么呢?”
“掺和!怎么是掺和?你们庄上的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呢?”她边絮叨一边还左顾右盼,善武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叶朝举站在岸上老是在跺脚。
乔在新和叶菊翠挨个看了看参与抢水的人们,看有没有受伤的,还好,只是推搡了几下,扁担还没有派上用场,也没有伤筋动骨,另外只是毁坏了几个水桶而已。
杜书记的火气还没有完全消除掉:“以老子的脾气,我他妈非把派出所给叫来,把你们一个个关几天你们的筋骨才舒服!”
叶梅也不管书记主任的叫喊,直溜溜地看着这两个在大队里权力最大的人:“你俩也别老是吓人,搬个鸡毛当不了令箭,我们不闹,我们不闹你给水啊!凭什么乔庄有打水机,还能从山河里取水,我们叶庄连了打水机的梦都不能做,现在我们挑水还不行?”
书记不耐烦地把手一挥:“讲什么东西呢!地形不样,情况也不一样!你们庄的情况,咱们不正在研究嘛!轮到你小姑娘抽什么疯啊!”
叶梅还要理论,乔勇把她的衣袖拽了一拽,制止了。叶梅依然一脸的怨气,小声地发泄着:“就是不讲道理,还不让人说!当什么干部!早该回家给孩子喂奶的!”
杜仁发听到了,可他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他现在的任务是平息事端,而不是继续找事,今天自己总算还是镇住了场面,那就不错了。
乔勇说:“这也只能保住一时,根本就没有解决问题啊!”
杜书记没好气地说:“能娶个媳妇就不错了,我还能帮他添孙子!”
乔主任也说:“谁叫他们住在叶庄,他们要是住乔庄不就没这些事吧!住在火焰山还想着洗凉水澡,孙猴子都不行!”
乔勇心里直嘀咕:哪能这样想问题啊!有事找干部,干部哪能躲呢?退一万步,躲就躲,也不能嘲笑别人家住的地段不好啊,毕竟不是乔庄一个庄子上的干部,咱们是乔庄大队的干部啊!叶庄不缺理的,明白一点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说得时髦一点叫做资源共享!
书记就是个糊事佬,头痛就医头、脚痛医脚;主任还是一个偏心眼,大队干部就这素质啊!
不过,看这情形,这事并没有结束。
老到的书记当然知道,可他也的确没有更好的法子了。如果整个大队都用那么点水,那全部得干死,如果给最大的乔庄,也许能支撑一段时间,不会一点都活不了,这叫丢车保帅啊!对上面也好交代,小伙子不懂的。至于叶庄和杜庄也只有祈愿早点下雨,其实只要雨一下,什么事情都过去了。
乔主任也有自己的算盘,一个大队乔庄最大,人口就占去了一半,他只有牢牢地抓住了乔庄,才有可能抓住整个大队,靠那几个小村子是不行的,所以他必须要始终站在乔庄的利益上,即便事情做得缺点理,都是值得的。
他们的算盘都打得挺好,乔勇没有想到这些。
当官还得靠运气,即便是大队干部。这几个干部的运气就不错,第二天,倾盆大雨盖了下来。在人们的欢呼雀跃之中,所有的人和事包括景物都是美好的。
只有善武相当地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