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情,说得更贴切一点,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浑身脏兮兮的,周围的人群聚在她身边议论纷纷,她也仿若未觉。
那样的她,看在他的眼里,就像个小可怜。
其实,他大可以绕步走开,本来跟她也不熟,实在没必要现在走进人群中间,同她一起接受众人的注目礼和各种狗血剧情的揣测。
可是行动好像有点不听大脑的指挥,因为他看见自己的手正试图拨开人群,希望到达那个濒临崩溃边缘的女生身边。
好不容易挤进去,他歉疚地对观众笑笑,然后把挂在手臂上的衬衫外套披在她身上,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快速逃离现场。
直到坐进出租车里,确定安全后他才舒了一口气,可是又立刻担忧起另一件事情来,不会有热心观众拍了照片传到微博上吧?现在是全民微博的时代,可是他对一夜成名这种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江结衣还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见识过这个女生的本领,他完全不想吵醒她,唯恐又换来一顿毒打。
他下意识地摸摸脸颊,确实,被她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出租车在校门口停下来,他掏出钱包付车费,余光瞥见她还老老实实地坐着,从上车起她就一动不动,现在目的地到了也无动于衷。
他就纳闷了,这个人的魂魄到底飘到了哪里?
后来还是他把她从后座上扶下来的,然后他拉着她站在校门口迅速地拨通了孜孜的电话,具体情况他也说不清楚,只说孜孜你马上来把这根木头领走。
孜孜打了一下午江结衣的手机都是关机,着急得不得了,现在有她的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了过来,然后她就看到了一身狼狈的她,声音都哽咽了:“江江你怎么了?”
江结衣自然是不可能给她答案,木头怎么会回答别人的问题呢?
孜孜见问不出什么,矛头直指疑凶,“楼笙寒你说,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
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楼笙寒连忙摆手撇清这件事与自己的关联,于是他把他捡到这根木头的经过天花乱坠地说了一遍。
孜孜其实心里知道,就凭楼笙寒,他没有这个能耐把江结衣变成这样,可是这个当口谁来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吧嗒……
吧嗒……
吧嗒……吧嗒……
本来还在争执不下的两个人都突然安静下来,看向结衣。
然后,孜孜说话就开始大舌头了:“江、江、江江,你怎、怎、怎么哭了……”
江结衣像是这个时候才苏醒过来,她手中的塑料袋掉在地上,零食散落一地,她也突然蹲下身体,脸埋进膝盖,说了一句话。
孜孜着急地看着她,“江江、江江,你说什么?”
孜孜没有听清,可是站在江结衣身后的楼笙寒听得一清二楚,江结衣抽抽搭搭地说:“纪安跟我分手是因为他劈腿。”
后来她还更模糊地补充了一句,不过他也听清楚了,她说:“他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江结衣变了,不管跟她熟或不熟的人都感觉到了,以前她经常把笑容挂在脸上,见人没说话前先给个甜甜的笑脸,话也比较多,不管遇上谁都能聊几句。
可是现在这个爱笑爱闹的女生完全沉默下来了,见到熟人不会主动打招呼,就算别人先打招呼她也只轻轻应一声,然后转身离开。
孜孜担心死了,怕她出什么事儿,除了上课睡觉,去哪儿都要带上她。开始江结衣还听之任之,像个木偶一样混在他们中间,可是后来她就开始明确地拒绝了。
周末,孜孜又打电话来约她一起逛街,说了好多方案,把行程尽量描述得充满诱惑,她面无表情地听着,最后说:“我痛经。”然后挂了电话。
A市的秋天来得比较早,其实天气很好,很适合出游,可是,她却宁愿躺在床上睡大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寝室有人声,大概不知道有人正在睡觉,声音一点都不注意。她本来要吼一句的,可是耳尖地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内容中有一个她十分熟悉的名字,纪安。
她躺在上铺,身体摊平不弄出一点动静,耳朵却几乎竖起来。
室友A说:“你知道我刚才从图书馆出来看到谁了吗?”
室友B随口问:“谁啊?”
室友A说:“纪安。”
室友B懒懒地回:“见到他又不稀奇。”
室友A继续说:“不是啊,你知道吗,他居然跟英语系的系花白音雪一起,还是手牵手哦。”
江结衣脑海中不自觉闪过那天看到的画面,一时心里各种滋味交织在一起,难以言说。
室友B显然对这条劲爆消息产生了兴趣,因为她的音调马上比刚才高了几个度:“真的?你确定?”
室友A说:“当然是真的,而且我跟你说哦,听说是白音雪倒追纪安的。不知道她使了什么伎俩,就那样生生把纪安从江江身边抢走了。”
室友B了然:“原来是这样,难怪江江那么伤心了。”
“是啊,江江最近跟变了个人似的,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可是看着她又觉得她好可怜……”
江结衣本来还在难过,可是听了室友A的话之后,神情顿时变得怔怔的,原来在大家眼中她已经变成像弃妇一样可怜的人了。她现在整天待在寝室睡大觉,而那两个人却在众人面前秀甜蜜,招摇过市,这样一来肯定更加坚定了别人觉得她是弃妇的想法。
其实根本就不是这样!
她的难过当然不是装出来的,不过并不代表她承认自己是弃妇,她不出门是因为觉得很失望,对爱情,对别人。
她没想到这样会造成如此不良的后果。
想到这里,她当机立断地从床上坐起来,拿出手机打孜孜的电话,她要知道现在学校关于她的流言都演变成了一些什么版本。
两个室友听到这么大的动静,都吓了一跳,当抬头看到坐在自己的床上,长发披面的江结衣,更是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江、江、江江,原来你在啊……”
江结衣没心情答理她们,电话一接通就问孜孜在哪里,孜孜听她的语气不对,立刻说她在寝室,并追问江结衣发生什么事了。
江结衣说见面说,然后就挂了电话,匆匆忙忙从上铺爬下来。
她也不洗脸,也不梳头发,睡衣也不换,就踩着拖鞋去另外一栋女生宿舍楼找孜孜。
两个室友还吓得立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风一样地跑出去。
纪安是学生会成员,还是当干部的,加上白音雪身为英语系系花,他们之间这段三角恋自然备受关注。
流言已经有无数版本。孜孜说,现在学校里的人分成三派,一派是支持纪安与白音雪的,才子佳人,他们觉得纪安与白音雪才是天生一对;一派是支持江结衣的,他们觉得不管怎么样纪安都不应该这样对她,这派人都比较理性;还有一派保持中立,更准确地说是保持看好戏的心情。
江结衣真是无语了,她没有靠成绩出名,没有靠长相出名,竟然靠一段绯闻红遍全校。
孜孜还打开校内BBS给她看,上面纪安跟白音雪仿若一对璧人一样站在一起,江结衣的照片摆在旁边,跟他们中间有一条明显的裂痕,这简直是某网站的娱乐版面。
孜孜瞪着纪安跟白音雪的照片,咬牙切齿地骂道:“支持他们的人都是脑残,真该重学历史,你看看他们这叫什么,放古代那叫一对狗男女,该浸猪笼的。”
她在那边义愤填膺,江结衣却已经很快收拾好情绪,看着她问:“你不是要去哪里玩儿的,怎么还在寝室啊?”
“啊?”孜孜的节奏一时变不过来,她小心地观察江结衣的表情,虽然有点黯淡,但是离崩溃还远着呢。她松了一口气,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你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林星遥呢?他不陪你?”
“在图书馆看书呢,好像打定主意要考研了吧。”
老师说考研要趁早,这趁早是什么意思呢,当然是要趁早准备。江爸江妈也是希望她以后有机会读研究生的,可是她总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拿个本科文凭就差不多了。
她伸手搂住孜孜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他不陪你我陪你。”
“你陪我?”孜孜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江结衣眼角掠过桌上的小熊闹钟,原来已经下午三点了,她收回视线,笑眯眯地说:“陪你吃晚餐。”
当晚她们就去食堂吃饭,孜孜本来说要去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吃,但江结衣铁了心要往人多的地方钻,最后锁定学校食堂。
因为是周末,来食堂吃饭的人也不算太多,两个人很快打好饭菜,然后找到座位开吃。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周围认识不认识的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往她这边看,然后不等她看回去又收回了视线,与身边的人耳语。
有本事就大声说出来啊,江结衣有点小郁闷,可是毕竟也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在说她的坏话,所以也不能发作。
最后,她的肩膀突然被人小力地拍了一下,这次她终于狠狠地瞪过去,“干吗?”
面前站着一个小个子女生,眉清目秀,也许是被她凶恶的表情和不善的语气吓到,她的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然后颤抖地问:“请、请问,你、是江、江结衣吗?”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我是江结衣,有什么问题吗?”
小女生的声音不禁更小了,“没、没什么,我只是、只是……学姐你不要被打败了,我支持你!”
什么跟什么?可是看着对方憋红的脸颊,以及那诚挚又十分无辜的眼神,她心里感动得乱七八糟,最后居然丢出一句活宝的宣言:“他们可以打败我,但是永远也别想打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