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呜呜呜,江老师,裴子豪扯我的辫子!”
“乖,不哭了,老师一会儿骂他。”
“呜呜呜,江老师,林瀚把我的铅笔弄断了!”
“乖,不哭了,老师等下帮你削。”
“呜呜呜,江老师,莫时迁刚才强吻我!”
“乖,不哭了,待会儿老师强吻他。”噗!顺嘴、顺嘴而已。
“呜呜呜……”
“呜呜呜……你们不要吵了好不好!都给我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谁不听话就扣谁的小红花!”看着乱糟糟的教室,江结衣真是欲生欲死欲死欲生!
当年她本来是来教初中的,可是小学部的王老师刚好休产假,苦口婆心地劝她代替她上一学期,没办法,她这个人就是心软嘛,可是谁知道一不小心就上了贼船了。
本来说好教一学期就把她调到初中部的,可是第二学期的时候那帮小鬼头居然集体绝食抗议,一定要她回去上课,连那个一向铁面无私的校长都亲自出马来游说她了,没办法,她再次心软了,这一教就是三年。
呜呜呜,真是应了那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晚上与楼笙寒视频聊天,她看着电脑屏幕上他的样子,觉得三年过去,他一点变化也没有,而她却已经老了,再多的护肤品也护理不回来,加上每天被那帮小鬼头气得半死,更加老得快。
呜呜呜,苍天不公啊!
楼笙寒安慰她:“可是你也得到了快乐不是吗?”
江结衣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楼笙寒据实以告,不敢隐瞒,然后江结衣就冷哼了一声,“其实你不用告诉我,别忘了我们还在冷战。”
无聊的时候她喜欢去他的QQ空间玩,把他农场的菜全部偷光,偶尔也会去看一看别人给他的留言。前段时间她发现有一个账号进他空间进得比她还勤快,便留心了一下,每次那个账号都是留全英文,她猜应该是他在国外认识的朋友。她英语好歹也过了六级,虽然不能逐句翻译,至少大概意思还是明白的。最初那些留言还很稀松平常,可是日子一久,用词便越来越大胆,真是爱意深浓啊。
她一下子打翻了醋坛子,质问楼笙寒,他却说不知道,事实上他也确实从没回复过那些留言,可是她却不肯放过他,执意跟他冷战。
本来她不回他的信息也不接他的电话,可是有一天无聊,又忍不住去他的空间看留言,这一看才知道他的空间已经设了密码,要回答问题才能访问。
她瞪着那个问题:我的老婆是谁?
过了片刻,她拼音输入“江江”,很快,显示密码错误。
“噢!”她在办公室差点掀翻桌子。
“江老师,注意言行。”刚好巡查的校长经过她办公室门口,看着她脸都黑了一半。
她咂舌,点头哈腰表示知错了,以后一定改。
校长面无表情地离开后,她盯着那个问题,又输入“江结衣”,幸好这次对了,不然她一定要杀到楼笙寒的学校去,杀了他。
虽然楼笙寒以此明志,但是她还是没有完全原谅他,一边跟他聊着天儿,一边说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正打算再消遣他几句就关电脑睡觉,房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她赶紧压低声音说:“不跟你说了,我爸又在偷听了。”说完也不等楼笙寒说话,就手忙脚乱地关了电脑。
她今年已经是25岁的“高龄”了,可是从没带过男朋友回家,连来往密切的男生也没有,这可把江爸江妈急坏了,一天到晚潜伏在她身边,后来发现她每天几乎都要跟人视频聊天,以为她在网恋,这下可不只着急了,还吓坏了。
网恋,那是多恐怖的事情啊,现在社会上的骗子多,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可宝贝着呢。于是江爸江妈发动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人力资源,张罗给她相亲的事。
她从来没有相过亲,以前看小说上好像挺好玩儿的,便答应去了几次,可是几次以后便觉得腻味了,但是江爸江妈不死心,还在继续物色合适的女婿人选。
最近,以前那个用休产假为名把她骗上贼船的王老师向江妈推荐了高中部的秦老师,此人28岁,家世长相都是不错的,而且人也不错,江爸江妈恨不得立刻把她嫁给他。
天知道,她来这里也快三年了,如果她们不说,她根本连秦老师是男的女的圆的扁的都不知道。
这些事她也全部说给楼笙寒听了,可是对此他表现得淡淡的,一点儿也不吃醋,她就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太没面子太沮丧了。
其实这两年多来,他们之间倒也过得十分太平,她当初担心的变心问题,完全没有发生。而且,这么多日子以来,他们渐渐养成了默契:每天都要联系,就算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讲,说说今天做了什么也好;不准冷战,就算生气了也要当天和好,总有一个人先道歉,当然基本上都是楼笙寒先低头;还有就是不管如何生气,也不能说分手。
有时候想起来,江结衣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伸个懒腰,又到了下班时间,打卡,下班。
江结衣踩着高跟鞋,对了,现在她就算踩着7厘米的高跟鞋也可以健步如飞了,不过,大马路上的就没必要当众表演这种绝技了,而且万一摔了,岂不是糗大了?
她在这边走得恣意悠闲,浑然不觉后面有一个挺拔的身影飞快地追了上来。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心里已经诅咒了对方一百遍,脸上却堆着明媚的笑回过头去。
“秦老师,你好,有事儿吗?”
来人不是那姓秦的又是谁,按说两人只是一起吃了一顿晚餐,他真的不必表现得这么热情。
“江老师,一个人回家呢?”
接下来如果她说是,他是不是要问我可以送你回家吗?她含笑点点头。
他也笑,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不知道我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家吗?”
上次吃饭,到最后她坚持两人AA制,她觉得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十分明确了,这人也是语文老师,不会不懂啊。
“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家里还在等我回家吃晚饭,先走一步。”
秦老师却拦在她的面前,“我开车送你,绝不会耽误你回家的时间。”
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人?江结衣心里升起一股子嫌弃。做人呢,最重要的是懂得察言观色,不然就只能惹人厌烦了。
她面上还是维持着最基本的笑容,“真的不用了。”
其实她对这个秦老师反感还因为一个小插曲,那天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服务员不小心打翻了水杯,杯子里还有半杯水,一半泼在桌布上,一半泼在她的裙子上。服务员大概是新来的,连声跟她说对不起,她看出服务员的指尖都在害怕颤抖,便说算了。但是面前的这个秦老师却怎么也不肯,直嚷着要她们的经理出来见他。
亏他还是语文老师,懂不懂什么叫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虽然她再三拒绝,但是这个秦老师就是不肯放过她,江结衣不禁有点着急。这里还属于校园范围,此时又正是放学时间,不少学生回家都要从这里经过,而他们在这里拉拉扯扯,被校长大人知道了,肯定要说一句成何体统。他是男老师,也许不在意,但她可丢不起这个人。
估计秦老师也是看出了这点。江结衣恨得咬牙切齿,与其在这里任人笑话,不如就屈从了他算了。
正要开口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江江!”
她回头,看着不远处倚着黑色轿车的男人,顿时如获大赦,一把推开秦老师的手,“有人来接我了,不好意思啊,明天见。”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那气质卓越的男人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身后响起了阵阵磨牙声。
啧啧啧,气质啊,是从内里发出来的东西,一般人模仿不来。所以说,如果是个禽兽,就算你穿着人的衣服,也还是禽兽。对了,博大精深的汉语里还为这种人设定了一个专有名词,曰:衣冠禽兽。
纪安瞧见她一副嫌弃的表情,笑道:“不喜欢就要狠狠地拒绝。”就像当年拒绝他一样。
江结衣笑了一下,除非她不在这里混了,否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闹僵了没意思。
“你呢,怎么刚好从这里经过?”
毕业以后,纪安也回了本市,现在是一家大企业的总经理,而且他还结婚了。
“啊!”江结衣眼尖,瞥见了车里的精致相框,一把抓过来指着上面几个月大的婴儿,“难道你你你……”
纪安被她逗笑,“是,我做爸爸了,宝宝才三个月大,叫纪柔。”
“好名字!”她由衷地赞道,“想不到你手脚这么快。”
她看着照片上面的宝宝,眉眼长得挺像纪安的,不过他不是去年十一才结的婚吗?楼笙寒特意从国外飞回来,陪她一起参加婚礼。
这按时间推测,哟,奉子成婚嘛。她瞥了纪安一眼,奸笑,纪安被她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她却没有点破,彼此心照不宣。
晚上跟楼笙寒视频聊天的时候,她说起这件事,不禁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啊,纪安也做爸爸了。啊!改天我要问问孜孜,是不是也……珠胎暗结了,嘿嘿嘿嘿。”
远在异国他乡的楼笙寒,凝视着屏幕上日思夜想的人儿,心口满满的温暖,她好像还是当年的模样,有时候你以为她已经很成熟了,转瞬她又露出孩子气和极其顽劣的一面,脾气还是那么让人又爱又恨。
他说:“江江,乖,咱们不羡慕哦,等我回去马上生一个比他们的更聪明漂亮的,要知道,用我135的智商加上你的美貌,绝对比他们,强!”
哈哈哈!刚说完,他果然看到她脸上升起薄薄的红晕。
江结衣瞪着他,“你一个人生,别忘了我们还在冷战。”
楼笙寒头疼,噢,老天,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了那件事?
转眼又到了5月,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末,江结衣穿上最美丽的裙子,挎着fashion的包包,踩着一双7厘米的高跟鞋出门了。
她出门之前,江妈在她房间里观察了半晌。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平时到哪儿都是素面朝天的,今天居然不睡懒觉,一大早就起来化妆,还穿得那么漂亮!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江爸装作不经意地问:“女儿啊,出去约会啊?”
“是啊。”
你看你看,她居然承认了!若不是怕惹毛女儿,江爸江妈真想跟踪着去一看究竟。
江结衣出了门,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前年新建的飞机场。
三年前,他那样问她,江江,你愿意等我三年吗?
听他问出这种话,她心里的惶恐和不安简直要把她弄崩溃,虽然下意识地想说yes,可是理智横亘在那里,反复地问着她yes or no。汉姆雷特说,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可是她觉得,yes or no,这才是人类面对的最难的问题。
回答其实很容易,可是谁能保证日后不后悔?那些嘴上说着,只要是我做过的事,我就不后悔的人,其实大多数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可是正如曾经楼笙寒对她说的,他此时此刻以及以前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她不想这样,所以不顾一切地说了yes。
所幸,命运待她不薄,她等到了。
“世界待你我不错,它会给以足够时间来沉淀,你要相信它,同时也要相信我们。”
这是她在一张明信片上看到的,觉得很感动,便一直记在心里,像是什么警言一样给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飞机掠过云层,蓝天白云无比清晰。机场的广播里响起航空小姐甜美的嗓音,“各位旅客,×××航班已经……”
这一次带来的不仅是归人,更是她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