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好像一曲流长的音弦,在反复的捻搓下,一点点的扭曲,昂扬……他面无表情的站立在她的身侧,一动不动。
那扇圆圆滚滚的月亮,在茫然天色之上,来来去去,宛若羞涩的小姑娘,时不时的拿着卷帕掩面,却又忍不住想要窥视,如此反反复复。
突然,静默的他低垂下腰身,一把捞起那个滚烫干扁的小身子,脚下翩然用力,踩着芦苇的尖,向着远方那座座瓦檐小楼行去。
那里,是不久前的一刻,她被迫逃离而出的三连城,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此刻已空无一人。他脚不沾地,沿着房檐,踩踏而进,直到一间深掩在街廊尽头,偏僻的小屋门前,停下,一侧的木质额匾上写着四个字:小何医馆。
他直视三刻,终是一手抬起,向着那扇明显不过铜墙铁壁的木门之上敲去,哐哐哐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的明显。
“谁啊,夜里还让不让人睡……”门未动,里面就有声音开始直呼,带着一丝疲惫和一丝的不快,稀稀落落的折腾声,然后瞧见小半开的门里,露出半颗头颅,眯瞪着眼睛模糊的望向门外,只是瞧清容貌一刻,微微有些呆滞,手指缓缓抬起,晃晃悠悠的指着他,却是半晌未能吐出三两个字。
他目不斜视,推开那扇半掩的门,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仿佛他才是主人,而那个人开门的医家才是客,只是那冷清寒气重重的脸上,彰显着他的不善。
“客家,你……”那个年岁过百,身子已有些伛偻的老人小心的合上门,皱皱巴巴的脸上似乎又皱起了一层,口齿微开,淡声问着。
“看病。”他恪守着简言,只落下两个字,便沉默不语,手指似轻柔,僵硬的将他怀里那个黑不溜秋瞧不出模样的小孩放在了医馆内唯一一张白戚戚的床榻之上,然后不动的站在一旁。
那老者左瞧一刻,右看三分,突然掩下眼睑,有轻微的叹气声飘出,只见他迈着虚缓的步子走近,然后手指搭上她的脉象,然后说:“不过是染了些风寒,吃些药便可。”说罢,起身走到药格子处,翻掏出几味药包裹成几个包裹递给那个好似从骨子里头都在冒冷气的男子。
他沉默的接过药,放下一锭碎银,然后拥起她的身子,翻身离去,耳角仍是能听见那位老者收拾着小格子,无意识的低喃,絮叨。
“那不是时常在青木街游荡的小乞儿吗?怎会被这位公子带在身边呢?莫不是遗失的亲人还是……哎,可怜的孩子啊……睡了睡了。”
夜里的微风丝丝凉凉,他眼角斜下,看着怀里那个渐渐停止了昵语,安稳的向着他怀里吸取温暖的小儿,心头里有一股莫名的情绪悄然的流转着。
乞儿。
是无父无母,是无依无靠,是颠沛流离,是食不果腹,是……像他那样吗?远处廖茫云雾下,似有皑皑清光闪动,暗沉的灰石色的山尖隐隐露露。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