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将至,阴雨绵绵。
她趴在小灶前,呼着蒲扇温着药,这是她自那一日回山,每日必做的事情,因为剑卿伤重,需要养伤,连带着烧火熬药这些事情,她都亲力亲为。
那一日惊魂动魄还在,她落的下脑海里的景,也驱不走心底的害怕,浓稠鲜润的血,苍白垂眸紧闭的眼,轻一下浅一下的呼吸,一动不动的,任凭她怎么呼喊也得不到回应的样子,她怕了。
害怕会这样彻底的失去剑卿。
这样的想法令她毛骨悚然而立,久久不能平息。她比之以往更为的黏糊着剑卿,连同夜里,也不肯自己一个人留在房间,而是将剑卿按在了她的榻上,她则搬来小垫睡在榻下的木板上,手支在床沿,一抬眸就能瞧见他的下巴,和璀绚令人沉挛的眸。
还好,没事。
小沿旁的她,安静而平和,脸上带着餍足之态,好似如此就好,如此便够,再不奢望其他。如此也是,流浪的八年人生里,她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安定的家,有个人陪伴,如今实现了,只求此家长存,平安永世便好。
剑卿本不欲在此睡,却是拗不过执拗起来猛如牛的若言,堪堪应下。只是一张床榻上,两个人:大的虽然身形偏瘦,可却高的离谱,将小榻占的满满,脚不留空,头顶红木镂空的榻头;小的虽已髫年,却因多年亏空而愈发娇小,躺在小榻的边际,蜷起身体,目光紧紧的看着他,生怕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伤口,也生怕……一个眨眼就会不见。
一夜好眠。
翌日她早早的起来,像是跑腿的小二哥,干这干那,做这做那,那副提心吊胆的模样,忙碌不停的模样,令剑卿的心底愈发的奇怪。
好像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有什么东西悄然发芽,有什么东西霸道的占领属地,将那本空荡死寂的心脏,给萦斥成另一幅模样。
只是他心性寡凉,不得解罢了。
“哥哥,喝药。”她将煎好的药盛在碗里,递到剑卿的面前,那副娇俏等待品尝的模样,令人想将她的脸拉近,揉上几番。
剑卿从未这样被人待过,奇异的情绪在心底绕了一圈又一圈,久久难以落下,喝药,一口而尽,苦汁在口中跳过,顺肠而下,竟徒生一股甜意。
烟花倒是心软,给了点甜味的药,怕是没心情折腾他了吧。
思及此,面无表情的脸突蹙上了眉,扼锁的眉心皱着,愁意盎然,如此劝告于她是好还是坏?他无法断定,只望她莫在这红尘喧嚣中淹没自己,而忘记忠于自我。
“很苦吧,哥哥吃个糖。”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剑卿,瞧他皱眉也随之皱眉,稚嫩的声音好似哄小孩一般,微翘起唇,手举着一蜜饯递到他的唇边,轻声柔意的说着。
江南水乡,烟雾缭绕,也不过是她眼中的画。
剑卿看着她温沉眼眸紧扣他的面容,眉头舒展,唇角轻扬,撵过她手中的蜜饯放入口中,似乎有什么彻底破碎,将柔软的心暴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