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汉脸上微微一窒,似要破败了佯装起的淡定,可稍缓,只轻吐一口气,淡说:“九姑娘,值得与否,是我的事,请。”微微扶手,将门错开。
她垂眸,走了进去。
门内清寡的只一池莲花,青叶波澜,铺满了整池水,硕大的叶似拖着一座亭,屹立其中,蜿蜒狭窄的木桥从门前一路而过,直达池中。
“这一池莲可好?”久汉走在前,浅浅的絮叨。
“恩。”轻应。一桩别院,一池花,如此之壮阔的景,有何不美?这一池莲花大抵花费了许多功夫来栽种吧。
亭中摆着茶点,至进亭中便相对无言。
直至午时,慢慢有人来将桌上的茶点拿掉,摆上一碟碟的菜,她缓缓抬眸,瞧了眼对面而坐的久汉,无声的吃起,摆满这只有茶点的石桌上,她无声吃着。
饭尽。
久汉纠结的眉目渐渐舒展,眸中的挣扎局促不安渐渐缓下,似被安定,眼睛定定的看着她,轻唤:“九姑娘……”
一语刚起,便似松弛了全部勇气,他垂着眸子,似懊恼的手指揪着锦袍令她也能瞧见臂上的衣布紧致的绷着,然后看他垂眸许久,终开口将喉咙里的话吐出。
“你为何会安于青楼那种烟花之地?”他的眸垂的似要掩在一起,眸里是懊恼是迫切,就是不曾抬头看她,至此未瞧见她唇畔浅浅的苦涩。
“为何?你觉得呢?”她将眸眺望远方,反问道。为何安于此地?她不知道,怕了,惧了?也逃不掉罢了。
“呃……”久汉哑言,抬头看着她涣散的眸光,手不自觉的伸过去,似想抚平眼中那深深不散的灰色,将她拽回明朗之下,只手还未碰到,就见她回眸微微侧脸,令他的手落空。
他的脸颊微显落寞,将手收回,然后说:“如果,我可以帮你赎身,你离开吗?”眼睛就那样看着她,一动不动,垂在桌下的手紧握成拳,他紧张。
她微微愣神,看着他不动,似脑海里一根弦,绷得太紧,慢慢断了。答应还是拒绝,脑海里已经没有这个考量,只面对这样触手可及的现实,她胆怯了。
她回应不了他眸子里的深情,所以……
“抱歉,久公子,我该回了。”说罢,微微福身,便缓缓顺着小桥向门外走去,匆匆略显仓乱的步伐,直到门前,她才缓缓轻呼一口气,她好想答应,可是不能。
门外停轿,小厮见她出来,卷起帘,垂下轿。
她缓身坐进轿中,任由那晃晃悠悠一点晃掉她渐显犹豫的心,这万千世界,她只孑然一身,无法应允他人,也解脱不了自己,就此耗下去,终有一天,也许……
她轻摇头,没有什么也许,她现在只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做的明日之后怎样的幻想。大街小巷上开始繁华热闹,轿窗的布帘随风吹过,隐约可以看见有老伯在吹着不一样模样的糖人,她不由痴黏住。
哥哥……
往日的几日都颇为平静,久汉依旧来,只是在大堂中听她弹一曲,然后便放下一锭银子离开。初时小翠会在她耳边絮叨,久公子又来了,又给姑娘送银子,可惜都在怡红姑姑那……等等诸多,久而久之,小翠也不念叨了。
日复一日,又是一月。
这日,怡香院格外的拥挤,她一如既往的弹琴,可还未走下圆台,就被一人飞身而上,拦腰抱住,然后瞧见大胡子脸颊,目瞪两双凶铃的眼,贪婪的望着她,对着怡红姑姑大道:“怡红,这小娘们我要了,银子找管家要。”
说罢,也不等怡红姑姑的惊呼大叫的声音阻拦,就急匆匆的将她抱出门外,她的脸登时变了颜色,大叫:“怡红姑姑,你答应过我的,我不要,放我下来,我不要。”
“葛大爷,葛大爷……”
怡红姑姑的声音在身后叫着,可片刻便没了声响。她面如死灰,手揪着这葛姓之人的胡子,拳打脚踢,哭喊着:“求求你,放了我,我不卖身的。”
“小娘子,我看上的人,卖不卖身由我说了算,梨花带雨,小脸愈发的惹人怜,小娘子,你尽情哭,待会大爷会让你哭的更厉害,爷最喜欢看小娇娘哭了。”葛姓人也不牵制她乱动的手脚,空出的手拍在她的脸颊上,笑呵呵的说着。
那副模样,分明就是欺男霸女的山中大王,令人心底发颤。
“放开我,求求你,求求你……”她眼睛恐惧遍布,一双脸似被雨轻刷而过,满是泪痕,手微微泛着麻意,骨间尽是浅浅的青紫之色,外纱扯动的褪至肩下,露出一大片的肌肤,在夜色下莹光诱人。
“哭吧,爷最爱了。”
怡香院中。
此刻已空无一人,久汉坐在其中,对面的怡红姑姑正数着桌子上摆着的一锭锭的银子,笑脸盈盈道:“久公子,我那九儿可是未曾开了苞的雏儿,那葛大爷可是这山腹中的大王,我哪敢惹,再说有银子收,我为何不做?”
“我付你双倍。告诉我九儿在哪?”久汉冷硬的声音,说道。
“久公子,你也别为难我,万一那葛大爷将怒火撒在我这小小的怡香院,我可承受不起啊。”怡红姑姑抬眸看着久汉,媚眼纵生,手捏着帕子缓缓擦拭着银子,尖声而道。
“四倍。”久汉一字一顿的说,眼中已如实质的怒光,紧紧的噙着怡红姑姑的脸,垂在锦袖下的手青筋暴露。
“好,成交,久公子真是爽快之人。”
怡红姑姑将那纸卖身契放在久汉面前,垂眸,帕子掩在唇角淡声说:“九儿能得久公子中意,当真是她之大幸,不过你要快,那葛大爷可是个猴急的人,他在城北有一处宅子,写着葛府。”
久汉听言随之转身而离开,身后有人将一盒白银送到怡红姑姑的手中。怡红姑姑扬着帕子,掩着笑在身后大声的说:“久公子,有空常来啊。”
怡香院离城北不远,可他却觉得远极了,心底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燎燎,待他赶至到葛府,推开门那一刻,他的心都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