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一段心事各自神伤世事无常唯君珍重
天光熹微,东方既白,夏琨婕缓缓睁开了双眼,黑曜石般的双眸逐渐清明。夏琨婕这一醒也惊动了坐在矮凳上斜靠床头浅眠的言辰。夏琨婕一睁眼便看到了言辰,自是喜出望外。昨晚当真是被那些骇人的幻象吓坏了,而今人正好端端的坐在夏琨婕的面前,如何能不叫她欣喜了。夏琨婕猛得起身一下便搂住言辰的脖子,言辰像是有千言万语一时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只能抱住夏琨婕笨拙地重复那几个字“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琨婕在言辰的颈间,拱了拱,抬起头,噏了噏鼻子“什么味道。”言辰面上一热,连日来忧心忡忡衣不解带的,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味道。夏琨婕却搂的更紧了,缩在在言辰的肩头,蹭了几下,发出闷闷的语音“臭了,我也喜欢。我的确是失忆了,然而那个时候我见到了你。”
言辰整个人感觉被一阵极喜笼罩,浑身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在夏琨婕倚靠的肩膀,夏琨婕从未开口言明过对他的喜欢,如今乍然从她口中说出,又是在这劫后逃生的时刻,更加让人感念。言辰勾下头,吻住夏琨婕的唇瓣,慢慢舔舐,细细描摹,言辰的动作很轻,吻的克制而温柔,夏琨婕骤然想起萧赫,萧赫的吻总是急迫而浓烈,充满侵略性,就像他的情感那样。夏琨婕透过言辰的发隙看到了在桌子上昏睡的徐奕其,她轻轻的推了推言辰,结束了这一吻,心中苦笑,夏琨婕你不是个玩意。
其实徐奕其在夏琨婕搂住言辰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只是他觉着这时候他果然更适合“昏睡”一点。
这段时间,夏琨婕对言辰的态度堪称殷勤,嘘寒问暖,你侬我侬。那日夏琨婕告诉言辰她是因为看到言辰才恢复记忆的,其实一定程度上她撒谎了,言辰的出现勾起了她心里的疑影,可是那些并不清明,她去想结果头疼欲裂还因此晕厥过去。可是当萧赫抱着她流泪的时候,那日血洗大同,徐奕其在她颈间哭泣的景象清明地撞进她的心海,在那之后所有疑影变得清明,记忆如潮水般回来了。
夏琨婕清楚,她喜欢言辰无疑,但是一想到徐奕其,心里又像是结了个疙瘩,令她挥之不去,磨灭不得,更可笑的是原本死敌一般存在的萧赫,竟然也可以时不时的从她的心底蹦出,撩拨的她的心魂。夏琨婕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咒骂自己不是个玩意,她觉得感情势必要纯粹,从一而终,既然认定了言辰,就不能够辜负了,她对自己说她爱言辰,心里只有言辰,可是人心却不是一个以意志为准的东西。于是夏琨婕决心要对言辰好,很好,好到好像她心里真的只有言辰一样,殊不知,这些故作出来的姿态却让言辰的内心更加刺痛。
“夏,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的”言辰放下夏琨婕递过来的花茶,没喝一口。
“有必要的,北边不比南边气候干燥,军营里的吃食也比不上你在家的,饮些茶,清润一下也是好的,这茶我也是费了”
“我何曾这样矜贵了”言辰打断她“真不必这样上心。”言罢,转身就走不再给夏琨婕多说的机会。渐渐的夏琨婕再贴上了的时候,言辰便死不开口了,十足的冷暴力,言辰也觉得自己矫情,原本夏琨婕要是对他漠不关心,他捅破天也要让夏琨婕的注意力回来,现在事事上心,他却又这样了。他有些自弃的想,依照着夏琨婕的秉性,只怕这样,距离夏琨婕恼了,烦了,厌了,再不搭理自己不远了。
至于说徐奕其,自夏琨婕醒来的那天,他私下里就一直回避着夏琨婕,这几天夏琨婕与言辰略微不和了些,他更是不知避到哪里去了,林灵素斜睨着他“你是看开了吗?才不信呢,放不下就下手啊,何必把自己搞得跟个苦行僧一样。”徐奕其只笑并不回话。
另一方面,夏琨婕痊愈之后,便还是那个兢兢业业的怀远郎将,军务一如既往的照做。他们攻下了析津府,萧赫却带着兵马进了乌岭山脉,原本是宋军袭扰辽军更多,现在却反着来了。辽军的骑兵灵活机动,火烧粮草,击杀落单的宋兵队伍,如今已经快到了春末,正是草木繁盛的时候,骑兵一入山中四散而逃,便就难寻踪迹,贸然出击只能是中了辽军的埋伏。
更糟糕的是,萧赫雄踞乌岭山脉虽不至于,阻挡住宋军北进的步伐,却着实在宋军征途上深深的打上根满是倒刺的钉子。乌岭山脉绵亘几百里,山脉连通奉圣、析津二州,深入山中的辽军极难剿灭,而辽军却完全可以趁宋军不备,迅猛而来只取奉圣、析津州,宋军流血牺牲打下来的战果,很可能在须臾之间重回辽军手中。此外北方的辽国朝廷,完全可以通过乌岭山脉神不知鬼不觉的源源不断的像辽军送去补给援军。
“萧赫,果然难缠。也是本将军棋差一招,万万没想到他会可以引兵进山,堂堂正规军竟像草寇一般。”尹杰怒不可遏。
夏琨婕默默低下头去,生怕尹杰又旧事重提,为何当时不干掉萧赫。
尹杰还是瞄到了夏琨婕“眼下情况如此棘手,足智多谋的夏郎将以为如何。”
夏琨婕走下座位,恭恭敬敬的拱了拱手“末将惶恐,实在当不起这‘足智多谋’四字。一切但凭将军做主。”
尹杰也觉得毕竟破析津府,夏琨婕有功,实在也不好紧抓着这件事不放,沉声道“萧赫狡猾多端,想以在乌岭山中埋下的钉子,阻止我军的前进脚步,已给辽军争取喘息之机,我军偏偏不能遂他的意。当真以为只有辽军有骑兵吗。调集所有的骑兵星夜出击,打中京道内的长城。包括徐副将在内的所有虎贲军全部出击。耶律雅德本就忌惮萧氏,我们只管打,搅乱他们,就不信萧赫可以安稳做他的山大王了。”
出征之前,夕阳如血,夏琨婕一身戎装,猎猎长风吹起她的斗篷与鬓角的碎发,地面上被拉长的剪影,肆意抖动,瑰丽而羸弱。言辰苦笑,随即惨然释怀,世事无常,何必要在意她的心中只有自己,只要她心里有自己就好了,只要人还在,只要人回来,“我就是你的”言辰对着夏琨婕无声的喊。
夏琨婕突然回头,笑着问“你在喊什么。”
“我在喊,夏琨婕是个混蛋。”
“言辰就喜欢混蛋”夏琨婕一挥鞭,窜到了队伍前面。
身旁的兰秋柔啧啧道“敢不敢收敛收敛点啊。”
近卫长曹诚“兰郡主说的是啊,夏郎将还让不让我们这些打光棍的活了。”曹诚这一开口,夏琨婕的近卫几乎都哄笑起来。
夏琨婕佯怒“一个二个皮痒不是。可得仔细我手中的三尺青锋了”夏琨婕噗嗤一下笑出来“回头我就用它抢几个鞑子女人给你们做婆娘。”
“可不敢了”一个张姓近卫比划着说“听说女鞑子的手臂都有这么粗。还是温婉的江南女子好些。”
“实不相瞒,本郎将祖上也是江南的,父母都是江南人”夏琨婕笑说“正经的江南女子,你可觉得本郎将温婉么?”
张近卫憋红一张脸,不知如何回答,夏琨婕却来了劲,打马行至张近卫近前,用剑鞘顶着那近卫的腰部“可得想好了,若说的不耐听了,便把你挑下马去,本郎将可算温婉?”
徐奕其远远的看着,忍俊不禁,林灵素见状突然开口“徐副将说夏郎将就是个混蛋。”夏琨婕闻言一怔,有些茫然无措。远远的只听到徐奕其的笑骂“林大人才是混蛋中的混蛋。”一干军士都笑了,然而却不知,这些爽朗笑声中,又有多少可以在平安回来,然后在战后的日子里笑的开怀。
(为什么会觉着女主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