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回
入夜,许茗约了徐奕其喝酒。
“前几天,你不是挺放浪不羁的吗?居然还跑到揽月楼的房顶上,念情诗词,真看不出来是你干的出来的事情。这几天怎么又蔫了,不浪达了。”
徐奕其自顾自饮了一杯酒没有接话。
“好好过日子吧,别矫情了。你不觉得你一天一个主意,都是夏琨婕在配合你吗?”
“此话怎讲。”
“你们的事我不想掺和,我只想说,好好安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别有恃无恐的,有时一个人信誓旦旦说出的话,其实也很脆弱。不知道你身体怎么样了。”
许茗一把拿过徐奕其的酒盅“身体不好就少喝点马尿,小心日后人事不举,夏琨婕铁定得跟人跑。”
“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
徐奕其伸手就往许茗胯下招呼。却被许茗一手按住“你不行了,原来你想跟我家小许茗打招呼,我可拦不住你,将养好身体吧,别天天损心伤肝的想着别着。如果你真的一直这样下去,我真的会觉得其实你跟夏琨婕不合适,我前几天看见她了,虽然也在笑却没有以前有朝气。”
“我们现在挺好的。”
“得,就知道,你不爱听,怎样都是你的事。对了,白醉生的老妹要嫁人了,中秋节的时候办事,你收着请帖了吗。”
“还没。”
“那估计快了吧。就是这几天。说不定你回去就收着了。你知道白老妹嫁给谁吗?你情敌啊。”
“有这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可能。”
“白家老妹十三岁的时候跟着白醉生出去玩,被白醉生一不走心弄丢了,是你情敌给送回了白府。从此白老妹就一直惦记着。宋辽开战前夕,白思邈怕这局势大破大立,覆巢之下无完卵,就想把白家老妹赶紧托付出去,你情敌是百夷人,据说都专情,都不娶小,这点倒是被汉人强。当时在峨眉山的时候就应该跟你情敌提过,被你情敌打着太极糊弄过去了。”
“就不知怎么的,今夏初的时候,你情敌反倒上赶着去白府提亲了。旁的人看,如今太平盛世,白家老妹侯门千金嫁给商人,是下嫁。可你也知道,得把锦川和蜀中平了,这才能真的太平,白思邈心疼他家闺女,自然还是觉着大理稳妥,也就同意了,这可急死了一票公子哥……”
“不行,我得找夏琨婕去。”
“诶,你现在找她个什么劲呐,这菜都没动呢。”
徐奕其将许茗的呼喊甩在脑后,马不停蹄去了夏琨婕暂住的官家驿站,一路上纵然是快速行进的马匹颠簸地他有些受不住,徐奕其也并没有放慢速度,因为他突然急迫的想知道夏琨婕得知此事的反应,而自己面对这些反应时又是怎样的心情。可当他真的到了地方,却只看到那张言辰亲手手书的请帖正静静躺在桌面上,房间内空无一人。
“你是什么人,怎么没得通报就进来。你当着这是寻常客栈啊。”当值的人一路追来这才看清徐奕其的脸,恭敬道“见过徐副将,来找夏参将?”
“她去了哪里。”
“有人拿了一只白玉簪子给夏参将看,夏参将见到那只簪子,就跟着那人去了。小人也不知道夏参将去了哪里。”
白玉簪子,龙凤呈祥的一对璧簪,莫非赵幽可也?
“多谢相告。”徐奕其骑上马,转道便去了莳松馆,翻身进了莳松馆的里间。
“什么人。徐大人。”
“见到是我,还不让开。”
那位暗卫面露难色“君上在里间与夏参将谈事。”
“放他进来。”是赵幽可的声音。
待徐奕其走近,赵幽可却把他呵住“站住,在外面候着。”
赵幽可打开临走廊的窗子,徐奕其透过那窗看到了夏琨婕的身影。她挺直了脊背端坐在桌前,周遭一切仿佛无所闻,只重复着自斟自酌的动作,喝净杯中的酒。
“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就说出来。”赵幽可道
夏琨婕茫然的看向面前的青年,仿佛没有听清。
赵幽可扶上夏琨婕的肩膀“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就说出来。”
“我……很好”夏琨婕突然看向他,吐出这么几个字。
“怎么会好”他晃着夏琨婕的肩膀语气重了很多“很好,你一来就什么都不说,只顾着灌马尿,明明是最自适的人却要这样谨小慎微的活着,你替我平了北疆,收复了百年未归的燕云十六州,我怎么就连个像样的封赏都给不了你。还要你去看那些尸位素餐人的脸子。”
“你凭什么要忍受那些有的没的,那些声音连深居深宫里的我都听的到,明天我就昭告天下,认你做我的义妹,再用那样腌臜的念头揣测你就是污蔑御妹,犯上作乱,统统割了舌头,发配到北疆守长城去。”
“可是,我很好啊。”夏琨婕愣愣的看着他,神情恍惚,眼眶却是红的。
“为什么你都醉到这个地步了,却还是不敢……”赵幽可剜了窗外的徐奕其一眼“你替我平了鞑子,我怎么能连这点事都不替你做,白思邈的闺女要嫁言辰,你心里难受……”
“我不难受”夏琨婕马上道。
“你难受。”
“我不难受,一点都不。”夏琨婕尖叫出声。
赵幽可此刻很想抱住夏琨婕,却仅仅是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你难受,你就对我说,你替我平定北疆,我怎么能连这点事都不替你做,朕就是让白思邈的闺女老在家里,剪了头去做姑子,也不会让她就这么嫁到大理去。”
“我不难受,那是很好的缘分。”
“你替我平了鞑子,我怎么能连这点事都不替你做,只要你开口,我就可以……”赵幽可瞥见窗外,徐奕其已经不在了。
于是,他搂住夏琨婕的肩,把她揽入怀中。其实赵幽可并不认为,自己对夏琨婕的感情能有多深,不过是少年时期的一点绮梦罢了。不然又怎么会放夏琨婕去宋辽边境那么凶险的地方,如果是那个小子或者是徐奕其坐在自己的这个位置,是决计不肯的。其实也还有一点私心,夏琨婕在北疆为家国而战,是不是也可当做是为自己而战呢。
夏琨婕的眼眶红红的,一根弦崩的太紧,或许只有睡梦暂时放松,赵幽可把夏琨婕抱在怀里,留恋着这片温暖,不肯放她去榻上安眠。
赵幽可勾起嘴角,笑的有些坏,今天故意让徐奕其看到这一幕,有他小小恶意,也许是出于心底的嫉妒吧,他相信夏琨婕可以为了他枉顾性命,她可以为了很多人这么做。但她却不会为每一个人隐忍到如此。依照徐奕其总是转不过弯的脑子,大抵认为自己成了夏琨婕的“负担”而苦恼,殊不知份她的隐忍是多么令人嫉恨。彼时便将夏琨婕与京中荣华视为两样不可兼得的事物,可徐奕其却可以让夏琨婕心甘情愿留在京城,她不喜欢也不适应的地方,若不作弄徐奕其一番,当真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次日,夏琨婕再见到徐奕其的时候“昨天你来找过我了,对不起昨天跟君上喝酒喝多了,倒头就睡,一觉就天亮了,以后不会了。”
徐奕其突然抱住她“就算觉着辛苦,也别把我丢了。”
“说什么呢,你。”夏琨婕回抱住他。
“言辰的请帖让你很难受吧。”
“并不会。”夏琨婕马上说。
毫无悬念的答案。徐奕其觉得心口闷闷的无意识的把胳膊收的更紧。
“那,我们去不去啊。”
“干嘛不去,好歹也是白醉生的妹妹出嫁。我本来也该去大理拜访你的父母,等明年开春的时候,我们就成婚吧。”
“何须等到明年开春,今年冬天就很好”夏琨婕顿了顿又说“我也知道了,在往后还得有一战才能太平,这次换我来保护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