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呀!”小七爽快地应着,声音里带着股懒洋洋的味道,听在耳中很让人心痒痒。
独孤宁夏眼珠一转,又说:“听说最近朝里可热闹了。”他状似无意地提了这么一句,眼睛却悄然望住小七的脸,一点都不放松。
小七往唇边送酒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很快地把酒杯放了下来,“为啥?又有什么事情了吗?”
独孤宁夏微微有些失望,但见小七问起,忙打起十二分精神细细解答。“皇后有孕了呗!”
“哦,这可是大事。”小七扬了扬眉,她记得皇后入宫可有不少年头了,何况她还是独孤行做皇子时就跟了他的,这个时候有孕,也算是苦尽甘来吧。“是得该好好热闹热闹。”若是她成功生出皇子,那太子之位基本上就该定了吧。小七忽然想到独孤珏,他的处境该更艰难了吧?
“还不是那帮马屁精,今天上个什么请封的表,明天又上个什么折子,什么张大学士劳苦功高啦,皇后娘娘福泽仁厚啦,天降麒麟与我金陵啦,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哼,真当爷是傻瓜!”独孤宁夏摆着手,一脸的讥诮,不就是想抱皇后的大腿吗,忒恶心了。“嘿嘿,昨儿西岳国的使节团也到了,以后就更有热闹瞧了。”转眼,独孤宁夏就笑得如一只偷腥的狐狸。
小七的心突地跳了一下,她抬眸看了一眼独孤宁夏,“你不是个闲散王爷,啥事也不管的吗?”言下之意就是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这是小七第一次点明独孤宁夏的身份,以前虽说知道,但毕竟人家没说,她也就乐得装作不知喽!今天独孤宁夏主动说起朝堂上的事情,不就是给了她一个很好的暗示吗?小七也乐得顺水推舟。她向来是从善如流的。
独孤宁夏的眼里闪过一丝什么,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因为他笑得那么肆意,“我虽是闲散王爷,却也不是什么事都不知。”若真是那样,他早死几百回了,还能坐在这里和他把酒言欢?
“我就不信‘楼外楼’的大当家你会不知?”独孤宁夏挑眉望向小七,顺势也点明他的身份,一副似笑非笑样子。
说起这个,独孤宁夏真觉得很有趣,那一****被救起后,见救他的是那么一个气质卓然的年轻公子,微微诧异了一下,天性使然,当下他就通知属下去查了此人的身份,一查之下,更是讶异,原来此人就是商号“楼外楼”的主人。
王爷是那么容易和人做朋友的吗?即使他是个不问朝政的闲散王爷,更何况他还不是。
得知救他的人是小七公子后,独孤宁夏怀疑他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因为此人来历太过神秘,自己费了很大功夫竟查不到他出身哪里,只查到两年前他建立了商号“楼外楼”,然后一步步扩大,直至势逼夏苏连三家。
可是他等了很久也没见小七公子找上门来,他明明留下联络地址了呀,还隐晦地言明若有事他可以相帮。又等了半月,独孤宁夏坐不住了,对自己的判定隐隐有了怀疑,于是他就找了个机会自己把自己送到小七的面前,你不来找我,我来找你总可以吧。
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多,独孤宁夏对小七越来越感兴趣,他肯定小七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聪明地什么都没表露,别说找他帮忙了,他连主动约自己都不曾有,哪一次不都是自己巴巴地找人家下棋喝酒?
饶是这样,他对这个救了他的小七公子还真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来,这个小七还真就对了他的胃口,既是这样,那点明彼此的身份不是更好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笑了,也许,做个朋友也不错!小七的心底隐隐有个声音这样说。
听着丝竹,品着佳酿,还有美女相伴,也算是人生难得的享受了。小七心中微微感慨,还是做男人好呀,这个世界毕竟不同于她前世生活的现代,那里女人泡吧逛夜店已经很寻常,可是这里呢,女人的衣服稍稍露了一点,都会被冠上伤风败俗的罪名,呵呵,还是做男人好!
“西岳使节团主事的是谁?”小七忽然问道。
“李穆楚。”独孤宁夏说道,眼眸忽然一挑,燃起三分兴味,“小七对这个有兴趣?”忒是一副八卦的样子。不怪他啊,实在是小七此人感兴趣的事太少。
小七斜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是他呀,此人在西岳倒有些声名。”记得他是什么三公子之首,很有些文采,哦对了,他还是尹天琳的梦中情人,不知道这一次尹天琳见了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沽名钓誉罢了。”独孤宁夏嗤笑一声,很是不屑的样子,“最讨厌他们那副淡远无求的嘴脸了,假正经!”
“你是嫉妒吧。”
“我嫉妒他?”独孤宁夏怪叫一声,“爷是谁?爷是堂堂正正的王爷,要什么有什么,爷会嫉妒那么个假人?”好似受了多大侮辱似的。
小七抽动下嘴角,没有理睬他。顷刻,她站了起来,“回去了。”
独孤宁夏的表情顿时大受打击,挣扎了一下,也站起了身,“一起回吧。”他抢走两步想来携小七的手,却被锦绣貌似无意地阻了一下,当时落了空。他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很哀怨地瞪向锦绣,可惜人家根本就当他不存在。
小七望着钻进马车来的独孤宁夏很是无语,“我们好像不顺路吧?”
“的确,所以我先送你回去啊。”独孤宁夏答得很是理直气壮,毫不客气地就在小七身旁坐了下来。
小七懒得再和他废话,闭上眼睛养神,心下却飞转如电。皇后有孕,不管她最后生的是皇子还是公主,但怀胎期间张家的风头会一时无二,德妃南希儿会很不甘心吧,南斌也是很不甘心吧?这两家要是掐起来那就有乐子瞧了。
哦对,还是琳贵妃,以她的脾性一定也会不甘寂寞,加之西岳使节团的到来给她增了几分底气,那就更热闹了。
闹吧,闹得越厉害越好,水浑了才好摸鱼。
突然,马车震动,小七一下撞在车厢上,若不是独孤宁夏反应快拉了她一把,她非得飞出去不可。
“公子。”锦绣立刻拉开车门想要确认主子的安全,而车夫和王府的侍卫也都抽出武器团团护住马车,另有一领头模样的侍卫带着一小队人四下里搜寻。
“锦绣,我没事。”小七揉着发疼的手臂,一面回应锦绣,一面狠狠地瞪了独孤宁夏一眼,瞪得他很是莫名其妙。
一根劲弩插在那车后壁上,离小七的位置只有半寸,大街上空荡荡的寂静,侍卫们巡查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看样子是一击就走。
只是冲着谁来的呢?自己,还是独孤宁夏?一直到回到拈花小筑小七还在想这个问题。会是谁想要自己的命?她得罪的人可不少,尤其是最近,夏家,苏家,连家的生意可是很不妙啊。会是他们吗?
独孤宁夏也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他想的更深更多,本来他和小七逛温柔乡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但哪方神圣能如此神通算到他会上小七的车?难道是一直跟踪?那他的侍卫也太窝囊了点吧,他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不过,那小七气人归气人,身上的香味倒是挺好闻的。独孤宁夏想起在车上小七倒向自己鼻端飘来的那股馨香,脸上浮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继而又皱起了闷头,一个大男人用香,真是古怪的很呢。
诚如小七猜测的那样,宫里很是热闹,德妃南希儿和皇后张婉约都宣了娘家人进宫,至于都密谈了些什么,自是不为外人所知。
皇帝独孤行在含章殿宴请了西岳使节团的一重诸人,两方人马打着外交辞令互相逢迎,你试探来我试探去,谁都不愿吃一点亏,气氛居然还十分和谐。
特使李穆楚一如三年前那般温和尔雅,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沉稳,倒是让琳贵妃心有千千结,到底是少女时便倾慕的人啊,怎能说忘便忘?皇上也很好,但那是不一样的,尤其是皇后有孕后,尹天琳渐渐明白了,这里是金陵天朝,不是西岳,她只是皇上的琳贵妃,不再是受宠的天琳公主。
看着殿下朗目清远的穆楚哥哥,尹天琳心底很是幽怨。
小七很忙,忙着巡视各处产业,当然只限京城及附近,现在这个时候她不方便出远门的,饶是如此,依然让她很是忙了一阵子。
这一日,小七好不容易歇口气,便见下人捧了张请柬走了进来。小七接过打开一看,不由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奕王府的门槛这么低了?”
虽然她小七勉强算是有些名气,“楼外楼”再财大气粗,但在上位者们的眼里依然是上不得台面的,士农工商,这个时代是有着森严的阶级界定的。现在居然接到奕王府的请柬,怎能不让小七惊讶呢?
“回禀公子,是这样的。”下人微垂着手恭敬地解说。
与其说是宴会,不如说是聚会,由奕王爷夫妻发起,每年举办一次,就选在这样春末夏初生机盎然的好时节。不分贫贱富贵,只要你足够有才有名。所以许多大家闺秀渴望借此一展才艺说上一门佳婿,许多寒门才子渴望借此被权贵慧眼识珠,由此博一个好的前程一展抱负,自然也有那豪门纨绔子弟借此机会来一段艳遇。虽然个人的目的不同,但大家对奕王府的这个宴会是趋之若鹜啊。
听完下人的解说,小七微微眯起了眼睛。她对独孤奕没有多少印象,只是匆匆打过几次照面,对于泼辣、能说会道的奕王妃倒是印象比较深刻,那位可也是个精明的主,呵呵,能入皇家的哪有简单之人?即使是,这么些年的浸染,也早不是当初的人了。
小七想了一会,还是决定去看看,大不了把脸修饰修饰呗。她心底总有一种感觉在怂恿着她去参加这个宴会,似乎不去就会错过什么似的。
初九一早,小七用过早点就在锦绣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当然最重要的环节还是修饰颜面,借着锦绣的一双巧手,小七的面上立刻有了变换,不是什么易容改容换面,只是略加修饰,让她的面部更加男性化。
莫成歌将小七送至大门口,看着她和锦绣登上了马车,对充当车夫的阿初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放行了。
其实他也曾提议给公子找个可靠的小厮,可公子说她只要锦绣,没办法那就只好让锦绣跟着了,好在锦绣武功高强,做事周到谨慎,不然他还真不放心呢。
马车穿过朱雀大街,驶入东区,街道越见宽阔,却也更加寂静。
小七抵达的时候,已经是辰正三刻了,不算早也不算晚。锦绣先下了车,小七扶着她的手也跳了下来,强烈的阳光一下子耀了她的眼睛,小七有片刻的不适应,她微眯着眼睛审视气派的王府大门,像是想起了什么,忽而笑了。
早有机灵的管事迎了上来,“小七公子里面请!”
“有劳了!”小七扫了管事一眼,跟着他往府内走。过了穿堂是一座大殿,上头遍铺青色琉璃瓦,屋脊梁栋都是极尽富丽。不愧是奕王府,真正的皇家气派,威压之势迎面扑来,越往里走,这种威压之感越是强烈。小七目不斜视从容地迈着步子,如闲庭信步,整个人看上去似九月里的秋菊,淡和而深邃。
“过了这座桥就到了。”管事的神情较之刚才又多了几分恭敬,“西岳特使李大人今日也会到场。”
不知为何管事说了这么一嘴,小七心里一突,神情却是不变。她对锦绣看了一眼,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立刻就到了管事的手中,“这位大哥,今日还有哪些客人?”
管事先是微笑,余光扫过手中银票的数额,一下子惊住了,随即眼底闪过狂喜,面上的笑容又深了三分,“回公子,苏家、夏家、连家的少主都接到了请柬。”这管事倒也聪明,小七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而管事心中却在感叹:一百两啊,随随便便打赏便是一百两,怪不得人家都说“楼外楼”有钱,难怪大管事派他迎接小七公子,真是个大方的人啊。
这便是小七的风格,啥都比不上真金白银,虽然俗,却管用,你看眼前这管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烟水阁上下两层,由于奕王府是引的活水入府,因而后头就是临水的水榭,夏日便可登上二楼乘凉,冬日里则是在底下通了地龙,最是冬暖夏凉的去处。此时正值春末,微风凉爽,站在正厅观景很是惬意。
夏家和苏家的少主已经到了,两个人站在一处,夏元卿一身宝蓝锦服,腰间同色镶嵌宝石的腰带,整个人平添了几分贵气。苏明轩仍是惯常的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黑发捶肩,衬得人面如温玉。还有一些人,三三两两的一堆,可惜小七大多都不认识,估计都是朝中各位大人的公子。
“小七公子。”夏元卿上前两步先出声道,“要见小七公子一面真是不易啊。”笑容很到位,高挑的眉却带着挑衅。
小七毫不在意,“没办法,忙啊,元卿公子又不是不知道,四海钱庄才开业,总得多费费心吧。”小七温润地答道,“在下倒是羡慕元卿公子啊,看看美人喝喝小酒,多逍遥自在!”
夏元卿脸上的表情差点皲裂,后槽牙挫了又挫,无奈衣角被表弟拉住,最终压下火气,重又扬起笑容,“哦,小七公子也是同道中人?下次小弟做东还望小七公子赏脸。”
“一定!”小七淡淡地回道,余光似有若无地扫了苏明轩一眼,尤其是他的右手。
苏明轩的脸微红,似有几分羞赧,抱拳说道:“小七公子。”
小七还了他一礼,“苏少主好啊!”
“你就是小七公子?楼外楼的那个小七?”苏明轩正要说话,旁边有个声音陡然插话。他这一喊不要紧,在场的人都一起向小七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