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您身体还健硕着呢,再干十几年都没有问题!”见樊老颇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悲伤,云溪赶紧捧道。听樊老说起这个,在场的人都有些沉默。
“我老了,丢了这工作也没什么,就是小何他们,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樊老感叹道,“小何他们都是好孩子啊……如今城衙的薪水低得吓人,都没人愿意来城衙当差了。这几个孩子在听说城衙缺少捕快之后,就过来这儿帮我的忙了,若是没有他们,我一个糟老头子,怕是早就已经连日常的一些工作都做不了了。”
“樊老,我们都是自愿的。”何捕快听樊老又提起这事,再一次强调道,“而且我们都还年轻,也有力气,就算不做捕快了,我们也可以去做苦力啊,总不会没饭吃的。”
“苦力……哈,哈哈……”樊老笑了,笑得就和哭一样,“明明有做捕快的能力,却不得不去做苦力,这就是这世道,不公平的世道啊!而那些世家子弟,即使是酒囊饭袋,都能谋得一官半职,享乐一生……老朽我恨啊,恨!”
看樊老这个样子,云溪不禁心中一酸,不知是安慰还是自勉地说道:“世道不可能一直这样不公,迟早有一天,必会拨乱反正,还百姓一片朗朗青天的。”
“难啊,难啊……”樊老摇头,叹道,“乱世出英雄,若是有一日出了明君,老百姓这日子也能好过一些。只是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咯。”
听着樊老消极的话语,云溪有些难过,但还是安慰道:“樊老您洪福齐天,必然是能够亲眼见到那一刻的。”
樊老摇了摇头,苦笑了一番,再也没有说话。
两人告辞离开,何捕快和跟着一块儿出门。他要去问问元夫人和元族长之前是否有喝过菊花茶或是吃过用菊花做的糕点或者菜肴。
听说顺路,三人便一块儿同行聊开了。
聊着聊着,就不免聊到了刚刚发生在衙门中的事情。
“何捕快,刚刚那女子,究竟是为了何事而长跪不起的?”云溪好奇问道。
说起这事,何捕快又是一声叹气:“你说那李翠珍啊?她也是个苦命人。可惜啊,城衙已经有心无力,管不了那么多事情了。”随后,他便把来龙去脉对两人讲述了一番。
原来那李翠珍夫家姓赵,在西城开了一个名叫赵家茶馆的小茶馆。虽然店不大,但两夫妻勤劳肯干,乐善好施,再加上煮的一手好茶,所以多年来也积累了不少顾客,周围的百姓以及过路者,都喜欢去他们店里坐坐。
虽然利润不高但是薄利多销,两夫妻的日子过得也很是不错。
直到西城又开了一家茶馆,距离他们才几十步之遥,他们的厄运开始到来。
那茶馆是一个世家公子开的,那世家公子本是个纨绔,因为年纪不小了却还是依旧那么混被家里人嫌弃,给了些让他自生自灭去。那纨绔看人家开茶馆生意不错,也就跟着开了一个。
刚做生意的人难免会亏,更加不用说这纨绔还是没有一点本事的。花了大价钱买了个店面装璜得富丽堂皇的,结果就是没人上门喝茶。
那纨绔想尽了办法,甚至还撺掇他的那群狐朋狗友们光临自家的店。这一次两次的倒也无所谓,但这家店消费高,服务还不咋样,就算是再好的交情,也不可能天天来上门光顾,于是这家茶馆就一直冷冷清清的。
生意不好,****亏损,那纨绔自然就要想想缘由了。这一想,他就把矛头对准了那赵家的茶馆。两个茶馆距离那么近,一家生意好,一家生意差,必然是对方把自己的客源都抢走了!
自认为找到了原因的纨绔便纠结了一群混混到赵家茶馆捣乱,使得赵家茶馆客流量急剧下降。刚开始,赵氏夫妇还想着忍一忍,但最后,对方越来越过分的行为以及入不敷出的家庭状态,使得李翠珍的丈夫选择了反抗,而这一反抗,却使得他丢了性命。
那纨绔闹出了人命,自然是有些慌了。他的家族势力并不大,若是真的被告到城衙,他虽然不会被判重刑,但是牢狱之灾是少不了的。他便求了家中长辈,然后家中长辈又去交好的实力更加的强大的氏族求情,用钱财来请求对方的庇护。
一方是和自己关系好的世家,一方是没有背景的平民百姓,那势大的世家自然便答应了。那李翠珍的丈夫被安了个偷盗的罪名,而本来害人的纨绔却是成了“抓贼英雄”。那李翠珍有冤无处申,有仇无法报,甚至连赔偿都不能得到。
听何捕快说了这一切之后,云溪不禁皱眉,不是说涉及人命的事情,都该由城衙来处置吗?怎么一个稍微有些势力的世家,就能私下里把这事给掩下,还能随意给人安罪名呢?
刚想问,云溪便看到何捕快年轻的脸上有着无奈和感伤。
一瞬间,云溪全明白了。还能因为什么原因?不过是因为世家的权势实在是太大,城衙根本无法避其锋芒。城衙虽然还有着城衙的名字,但实际上早就已经被架空了权力。就像这整个国家一般,虽然名义上是皇族统治,但实际上,却早已被各大世家瓜分了地盘。
若是这些世家都有所作为也就罢了,偏偏这些世家最热衷的事情,都是扩张自己的版图,积累更多的财富,和掌握更大的权力。刚开始世家数量少还好,当世家的人口剧增,这些财富和权力,都该从哪里来?只能靠搜刮民脂民膏和进一步架空皇族以及寒士的权力。
如此下去,百姓们的生活只会越来越糟糕。云溪可以想见,若是情况不发生改变,那么迟早有一天,皇族会彻底变成过去式,小世家将成为大世家的附庸,而最底层的平民百姓,很可能会成为世家的奴隶,成为世家制造财富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