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姝和云憧跟着那小和尚进了寺门,被引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禅房里,麒姝小声对云憧说道:“这老和尚也真是的,见个人还要躲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我们难道见不得人?还要这样遮遮掩掩的。”
云憧用食指在嘴前竖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静观其变就是。”
小和尚在禅房门前停下身,回身竖了竖掌,说道:“两位施主请,方丈就在里面。”
两人进了门,只见一位披着暗红色袈裟的老者正转着手里的佛珠念念有词,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睁开眼,起身朝前竖掌说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久等了。”
云憧和麒姝一起抱了抱拳回到:“晚辈见过方丈大师。”
那老和尚摆了摆手,神色不变,只是一脸的担忧与肃穆,引了麒姝和云憧坐下,说道:“了净师弟临行前嘱咐了老衲,若是有人来寻他,又带了青烨道长的书信,便要老衲好生招待,老衲心想,大殿嘈杂,故请两位来到此清静之处,也好说话。”
方丈的话音才落,不等云憧拦着,麒姝人已经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什么?了净大师不在?那可怎么好,我只有十天的时间,师傅还等着我去救命呢!这了净大师明知道我们要来,还要走,这不是故意的吗?”
见老方丈面露不快,云憧赶忙把麒姝拉回座位上,起身说道:“敢问方丈,了净大师何时才能回来?”
老和尚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回答道:“两位莫要着急,几天前,了净师弟收到了青烨道长的飞鸽传书,看了以后就急匆匆地要去蜀中,嘱咐老衲,他已先行回蜀中救人,若有人来寻,不必等他,只要在十日内尽力找到湘莽草,送回蜀中即可。”
听了老和尚的话,魏麒姝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了净大师已经先去了蜀中,这样师傅就有救了。
云憧见麒姝脸色缓和,便知她不似方才那般着急,轻轻拉了她起来,朝老和尚作了揖,便打算告辞。
那方丈因为魏麒姝言语冲撞,也不看她,只对云憧笑了笑道:“两位既要告辞,如今又是耽着人性命的时候,老衲不敢强留,两位慢走。”
言罢,便又闭上了眼睛,转起了手中的佛珠。
出了少林寺,麒姝和云憧因心中担心之事已经放下了大半,不似来时那样匆忙,也不施展轻功,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着。
麒姝悄悄转头看了云憧两次,想说话,又不知道怎么说,正犹豫着,只听云憧的声音从旁边轻轻传了过来:“姝儿,想说什么说就是了,怎么扭扭捏捏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麒姝刚想开口,但又觉得云憧的话似乎哪里不对,琢磨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一抬头,正对上云憧挪揄的眼神,和微微上翘的嘴角。
麒姝涨红了脸,推了云憧一下,说道:“你!你的意思是我平日里都像个男人一样是不是?”
方才麒姝那一下,并没有使多大的力气,可云憧却“哎呦”一声,一下子坐到了地上,魏麒姝正想去扶,却看见云憧装模作样地坐在地上直哼哼,但眼底嘴角分明是带着笑的,哪里是真的被推倒的样子。
麒姝见云憧没事,也不去扶他了,站在原地,两臂往胸前一抱,冲着云憧“哼”了一声,便把头转向了别处。
云憧见麒姝的样子又好笑,又怕她真的生气,坐在地上问道:“姝儿,你扶我起来罢。”
见魏麒姝一动不动地别着头,云憧又说道:“唉,我摔得好疼啊,你当真不扶我起来吗?”
麒姝并没有真的生气,见云憧叫了自己两遍后,便想:“云憧要是再叫我一声,我便去扶他罢,也不知道方才那一下他到底摔到了没有。”
心下正想着,谁知云憧却偏偏不再出声,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背后有动静,麒姝想转身去看,可一回头,撞到了云憧的肩膀上。
麒姝一面捂着嘴,一面抬头,只见云憧笑嘻嘻地摊了摊手,说道:“你不来扶我,我只好自己爬起来了。”
麒姝看着云憧摊开的手心,黑一块白一块,想也知道是从地上蹭的,不禁笑了出来,这一笑,捂着嘴的手拿开了,方才撞在云憧肩膀上的时候,磕破了嘴,有丝丝的血渗了出来。
云憧本来还笑着,看了麒姝的嘴,神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他走过去轻轻抬起了麒姝的下巴,皱着眉问道:“疼不疼?”
云憧的脸离得很近,麒姝甚至能感觉到云憧说话时呼在脸上的气,她瓮声瓮气地说道:“没事儿,不过磕破了一点儿皮,你,你别把手上的土都抹到我脸上了。”
云憧伸手拉过麒姝往前走,一脸沉重地说道:“不闹了,都让你受伤了,走罢,我们回客栈。”
麒姝看着云憧皱着的眉头,想问出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还是悄悄压在了心底:云憧,我的性子直,若以后,我还像今天这样,说错了话,又或者是做错了事,你会依然护在我身边吗?
天将傍晚的时候,麒姝和云憧回到了客栈,一进门,就看到云疏还在早上的位置坐着,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茶杯,像是从来没有换过地方。
“大哥,我们回来了。”
云憧本来以为云疏会面露不快,谁知听了云憧的话,云疏竟然抬头笑了一下,说道:“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这茶壶里的水都凉了好几回了,怎么样,找到了净大师了吗?”
云憧把在少林寺的来龙去脉跟云疏讲了,提到湘莽草的时候,麒姝忍不住问道:“云疏可知道,这湘莽草该到何处去找?”
云疏手指在桌面敲了几下,抬头看着云憧说道:“湘莽草是治内伤的灵药,但十分稀少,天下医药百草,唯有温家的千草园包罗万象,正巧豫州就有一处别院,我们去那,定能找到这味湘莽草。”
魏麒姝一听,拍着桌子说道:“那还不好说,云疏,你告诉我地方,我今天晚上就去偷。”
云疏笑了一下,说道:“且不说千草园中种植的各类草药种类繁多复杂,其中更有致命的毒药,况且温家虽以药闻名天下,但设暗器机关的手段,除了唐门,便属温家最强,你若偷偷闯进去,只怕死的时候连尸骨都找不见了。”
麒姝一听,方才的斗志昂扬全不见了,垮下来问道:“那可怎么办?”
云疏笑着拿起了茶杯,虽然已经是冰凉,但他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说道:“话虽如此,但我们去的时候,却不必偷偷摸摸的,自会有人带我们进去。”
麒姝忍不住问道:“那是为何?”
云疏看着一言不发的云憧说道:“因为豫州这处别院的主人正是温家的二小姐温同缃,这位温姑娘,是六弟的老朋友了,我们去求药,自然轻而易举。是吗?六弟。”
云疏说完,不动声色地看着云憧,脸上满是看热闹的神色,云憧从听到温家的时候,心中就隐隐担忧,说起这位温家的二小姐,倒着实让他有些烦恼。
六年前,皇上微服私访,正巧在嵩山偶遇了温家的掌柜温宇蔚,两人一见如故,皇上便在温家的山庄里住了下来,这期间,陪着皇上的云憧就认识了温家的二小姐,温同缃,那时皇上和温宇蔚开玩笑:以后孩子长大了,就做一门亲事也是好的,朕瞧着同缃和云憧的年纪倒是相仿,很是合适。
不过是句玩笑话,大人都没当做一回事,小孩子又岂会放在心上,可谁知,那时候的温同缃,被他爹娇惯的没了样子,一听这话,便在心里把云憧当做了自己的人,对跟在云憧身边的人格外上心,正巧有天,云憧的小妹宫瑞灵被接到嵩山来玩,一见面就吵着要六哥抱,哪知云憧的手才伸出去,温同缃冲上来一个耳光就打到了宫瑞灵的脸上,云憧愣住了,宫瑞灵也愣住了,但她愣了几秒钟后就开始张着嘴大哭,闹了一天一夜才被哄住。
温宇蔚带着温同缃跪在大厅里不住地磕头谢罪,皇上最后什么也没说,看着小瑞灵肿的老高的脸,只叹了口气,下令:启程回京。
后来,时间长了,皇上也没有那么生气了,温宇蔚又时常上书问安,进贡些稀缺珍贵的药材,这才渐渐与温家又有了些来往。
云疏见云憧默不作声,脸上笑意更浓,一动不动地盯着云憧看,半晌,云憧才冷脸说了声:“救人要紧,明日就去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