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茶杯还徐徐地往外冒着热气,屋子里突然安静地让人觉得压抑,温同缃忐忑不安地等着云憧的回答,可云憧每说一个字,便让她的心又多凉了一分。
“我怎知你是否说了真话,或许是你自己贼喊捉贼,也未可知。”
温同缃忙道:“云憧,你既然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就该知道我不会骗你,你若是还不信,我便发个毒誓,我温同缃若是对你有半句虚言,便不得好死。”
屋子里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等了许久,才听云憧开口道:“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只要解药。”
这句话犹如雪地里抽出的一把匕首,贴着温同缃的皮肤划过去,激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又把匕首顺着她的心狠狠地扎下去,连同血液都好像被冻住了一般,让她寒的刺骨,痛的彻底。
只见温同缃颤抖着说道:“好,你说什么,便,便是什么,你,你说说魏姑娘的毒发症状,我去给你拿解药。”
“忽然昏迷不醒,呼吸微弱,断断续续,掌心有两条很浅的黑线。”
温同缃转身对站在一旁的绮明吩咐道:“去给王爷取双煞魂的解药。”
很快,绮明就把解药包好拿了过来,云憧伸手接过解药,抬脚便往门口走去。
一只脚才要迈出门去,遍听身后温同缃的声音温温软软的传来:“云憧,请你相信,我真的没有下毒害魏姑娘,也请你看在我们自幼相识的份上,去体会我的真心。”
“一个人的真心,从来就不是靠说的,而是要看他怎么去做,若是用残害他人来证明自己,便是天大的真心,也只是伤人的利器。”
云憧得了解药,就连日快马加鞭赶了回去。待他赶回蜀中的时候,二师兄眉潋正在竹楼前的门口等他。
“谢天谢地,你总算回来了,我们都要急死了,解药拿到了吗?”
云憧翻身下马,从怀里掏出解药拿给眉潋,嘱咐道:“这是解药,给青烨道长看过再说。”
眉潋拿着解药往后院跑去,云憧赶忙往魏麒姝的房间走去,几日的奔波,他的脸上尽是疲惫之态,人也瘦了许多,仿佛少了从前的那种谦与温顺,倒多了几分戾气。
才至屋前,便瞧见凉芜在门前的石桌旁坐着,僮裳垂手站在一旁,凉芜手里端了一杯热茶,抬眼看见云憧,对僮裳吩咐道:“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给你师妹端过来。”
僮裳应了声“是”,便转身走了,凉芜放下了手里的茶杯,指了指身边的石凳子,对云憧说道:“坐。”
云憧便没有出声,在凉芜对面坐了下来。
凉芜给云憧倒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开口说道:“难为了你这几日的奔波,替姝儿取回了解药。”
云憧并没有喝凉芜倒的茶,只开口道:“前辈言重了,麒姝既然是我的朋友,我取回解药就能救她一命,哪里谈得上辛苦。”
“你的为人,我们都是信得过的,想必拿回来的解药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既然姝儿的毒也有了解药,既无琐事缠身,那王爷也该早日回京了罢。”
云憧听到“王爷”二字,皱了一下眉,道:“前辈这是在给我下逐客令?”
凉芜笑着摇了摇头道:“王爷既非我请来的客人,这逐客二字,又从何说起呢。”
云憧不傻,听得出凉芜看似平淡的语气下隐藏的敌意,自然也听得出他要赶自己走的意思。他脸色冷了几分,道:“即便要走,我也要看到麒姝平安醒来,与她道别之后再离开。”
“既然以后不会再相见,道别是否显得太多余了?”
“前辈的意思,在下不懂。”
凉芜盯着云憧的眼睛,脸上还是带着笑容,但那并不是一个人开心时会露出的笑容,这个笑里有警告,有威胁,但绝没有快乐,他的声音还是很平淡的答道:“王爷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懂。”
云憧也直直地看着凉芜道:“前辈的意思,是要我现在立刻离开蜀中回京城去,不要再见麒姝,便是日后麒姝回到了京城,我也不应该再出现在她眼前,即便是实在不巧,偶然碰到了,也应该装作不认识。”
“王爷果然聪明,我的意思,王爷一点儿都没有猜错。”
云憧的眸色暗了下来,问道:“如果我说,前辈的要求,我一个都做不到呢?前辈会怎样?”
凉芜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拿着茶杯的手微微用力,道:“我能怎么样呢,你是王爷,我自然不能硬要赶你走,但我想问问王爷,你就不怕你的这份心,会害了姝儿吗?”
“我能保护好她,不会让别人伤害她的。”
“你是王爷,妻妾成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你能保证这一生,只取姝儿这一个妻子,真心爱她,永不改变吗?世间最善变的就是人心,现在的你,又拿什么来保证以后的事情?”
凉芜不等云憧开口,又说道:“我们是江湖中人,姝儿从小就自由惯了,受不得拘束,你是王爷,日后回京,她要做你的王妃,就要受那些繁文缛节的拘束,就要被关在你那四四方方的王府里。世人皆道江湖险恶,却不知皇宫是比江湖还要凶险万分的地方,日后你在朝堂上的明争暗斗,更会波及到姝儿,如今她在你身边中了毒你尚且无法防范,那么日后,她会不会被人害死了,你还是无法救她?你是皇子,我们不过是平民百姓,你们皇家富贵,我们实在高攀不起。”
凉芜的这些话,云憧不是没有想过,每每思及此处,他总是抱着逃避的心情,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今日凉芜的话,字字都说到了他的心里,像无数重锤一样,敲的他回不过神来。
云憧想开口向凉芜保证,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保证什么,话到嘴边,只说了一句:“前辈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我,这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