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愣在当场，好半天才道：“穷川？”
“是。”我点头，绞着双手有些不安，“鳎兽一向隐于穷川三尺，何况上次天路之战，它们明明都被段离神尊给灭了，现在居然会重现人间，真是奇怪……。”
瑶光神色凝重：“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不会错的，你刚刚也亲眼见到了，它们就算被砍成几段，仍然能够继续攻击。除了鳎兽，我想不出其它什么鱼能有如此本领。”我道，“我自小生长于无量海中，天下万物只要在水里游的我都认识，可我从没见到过它。”自从见到鳎兽，我的心就一直沉着。“鳎兽现世，不是个好征兆。”
瑶光草草地点了点头，有些烦躁地蹙眉：“我知道……那些鳎兽危险至极，刚才我的剑雨差点压不住它们，还是用了阵法才把它们全部拿下。”
剑雨也有阵法？他们苍穹山的花样可真多，刚才的那阵剑雨就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我一边为此惊奇，一边又因为刚才甲板上的一幕而叹息：“我母后常常说鳎兽凶狠，且最是狡猾。我之前还不觉得，直到刚才才明白。要不是那江面一直平静，它们隐蔽气息的厉害之处我还不会意识到呢。”
“啊？”瑶光却是惊了惊，“它们的气息很浓厚啊，隔老远我就能闻到臭味了。”
我一下子抬头望向他：“你说什么？！”
“它们隐蔽气息的能力不是很强啊……。”见我突然问他，瑶光有些愣怔，“一开始是隐藏得很好，我们上船到现在都没发现。可刚才那声尖叫之后我就立刻感觉到了妖气……。”他说到这里渐渐消了声，突然神色一变，转而问我：“你没察觉到？”
我心中一凉，摇摇头：“没有。”
瑶光垂眸，神色阴晴不定。
“你别担心。”我正沉默着低头看我的裙边，肩膀突然被人搭住，瑶光握了我的双肩，拥我入怀，轻轻地拍我后背。“有我在，不要担心。”他的下巴抵住我的肩膀，在我耳边低声说道。
我在他拥抱我时就呆住了，直到现在才回过神，不由面上有些发烧，心乱跳的同时又因为他的保证而心安。
他总是能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发现我在担心什么。
有他在，我就安心。
我心里想着一回事，可嘴上说的却是另一回事：“别担心？担心什么？我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一边说，一边缓缓地抿嘴笑。
“我的公主殿下，”瑶光放开我，与我拉开了一些距离，无奈笑道：“你是真——”
“柳兄弟！”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赵宥在外面喊到：“柳兄弟！”
这敲门声来得突兀，我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瑶光。
夜半敲门，这也太渗人了吧！
瑶光正要去开门，见我看他，笑着对我摇了摇头。“他是赵大哥。”他小声说完，就转身过去开门。
我立刻明白过来他是在取笑我，当下想找他算账，却又因有别人而不能，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咬牙。
我不过就是看了你一眼，你你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怕外面的赵宥的鬼化的？我现在法力尽失，分不清人和鬼，自然要问一问你嘛！
真是……！
瑶光打开门，赵宥见到他就欣喜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赵大哥，你找我？”
“哦，是这样的。”赵宥这人一看就是憨厚老实的，他搓了搓手，憨笑道：“刚才你是救了我们大家的命啦！那些怪鱼可把我们吓得半死，现在大家都不敢回屋去，就待在大堂。他们让我请你过去。”
“原来是这个。”瑶光笑了笑，“那些怪鱼已经被我杀光了，不需要再担心。”
“那是最好。”赵宥一喜，“不过你还是过去一趟比较好，大家伙儿都等着呢。就凭我一人之辞，怕是不能信服众人。”
“这个好办，这就跟你过去。”瑶光立刻道，“飘絮。”他回头看我，“你——”
“我跟你去。”我现在法力尽失，能不能保全自己都难说，还是别独自一人了。而且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总会有些不安，只要一有动静我就会认为是鳎兽跳出水面，再这样下去我要被自己吓出病来了。
“那我们走吧。”瑶光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我的回答，自然而然地对我伸出了手。
我上前握住，赵宥已是含笑地转身走在了前头。去大堂的路上他还对瑶光大为赞赏：“白日我只以为柳兄弟见识不俗，没想到你竟是如此厉害！一出手就把那怪鱼给劈开，换做是我，定是不能做到如此镇定沉着。柳兄弟能面对那怪鱼而淡定自然，我赵宥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瑶光干笑，没有回答。
咳，其实如果赵宥一直面对那些妖魔鬼怪，他也会面临怪鱼而不惊了。这根本就是习惯使然而已。
我们一路来到了大堂，众人原本交谈不断，见到我们时却突然噤声，一道道目光几乎是瞬间就移向了瑶光。
见众人如此，我就也转头看他。
瑶光面上带了些拘谨的笑，暗地里却是轻打了下我手臂。他对被众人围观很不适应，不自在道：“嗯……鳎、那些怪鱼已经被我杀了，大家不必担心，江里没有其它的怪物。”
周围一片私语，我跟着瑶光一起站在众人目光之下站久了，也觉得不自在了起来，拉了拉瑶光的衣袖，让他快点离开。
瑶光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突然有人叫道：“刚才落下水被那怪鱼吃掉的人是白日讹诈你钱财的算命先生，你……你……莫不是你弄的这怪鱼出来？！”
我一愣，接着就是大怒。
“真是胡说八道！”我还未骂出口，赵宥已是先怒了，“你怎能出口污蔑别人？！”
“我污蔑？”那人叫嚣道，“我们之前从齐国一路南下，都没有遇到这等事，怎么他一登船就有了呢！怪鱼吃人总不会挑吧，怎么谁不死，偏偏就是算命先生死呢！”
他这话真是耳熟，我仔细看了他一会儿，想去来他就是白天那个和我们争吵的人。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我也很奇怪，”我反唇相讥，“那鱼怎么没把你吃下肚子里去。”
“你……你……。”那人指着我说了好几个你字，神色惊恐地转向众人：“大家听见了没？他们说后悔没有把我给那怪鱼吃了，大家听听，就是他们搞的鬼！”
真是好笑，这话他也说得出来！
我心中嘲笑，原以为众人也会和我一样认为那人满口胡言，没想到居然有人附和。
“说起来……好像是如此……。”
“刚才那怪鱼一跳出来他就上去杀了，他怎么能知道怪鱼几时跳上？”
“你看他白天喝酒又吃菜，一个道士会这么做？”
“他旁边还有一个美娇娘呢，嘿，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虽然只有部分人议论，可其他人都一言不发，整个船舱里都是他们的声音，听起来极为刺耳。他们似乎忘记了我们白天还曾一起声讨过那人，这时都纷纷附和他了。
我的手握成了拳，就在他们越发肆意时，一个女子声音道：“唉，怎么我这么倒霉。路上遇到疯子，连船上都能遇到疯子。”
我转头，正看到纪锦走过来，她对我们一笑，挽了赵宥道：“赵哥，咱们深更半夜的就别在这跟某些人磨叽了。这几天你都没有好好休息，还是回房养精蓄锐要紧。”
“锦儿……。”赵宥低声唤了一句，看向我们，神色明显是不愿扔下我们二人在此地。
“赵大哥，你跟纪姑娘走吧，我们正好也要回去。”瑶光道，他看起来倒是没有我和赵宥那么生气，奇怪，按他平常的性子，他应该和那人争论才对啊，白天不就是吵了半天吗？
“可是……这——”赵宥环顾四周，颇有些不知所措。
纪锦道：“柳公子是明白人，自然不会跟一个小人计较，是吧，柳公子？”
瑶光看了一眼那人，并没有回答。
我瞧他神色有点不对，怕他被刚才那些话伤到，偷偷牵了他的手，不管那人大喊大叫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他微微笑道：“我们回去？”
他握紧我的手，点点头：“走吧。”
“我说吧。”纪锦见此，对赵宥笑得犹如花开：“你总是不信我，要你别去，你偏要去，这下可好，好心办坏事。”她虽说的是责备的话，可语气却温婉柔和，半点怪罪赵宥的意思也无。
“锦儿，你明知不是这样的……我……。”赵宥言辞拙劣，最后直接对瑶光道歉：“柳兄弟，我真的对你不住！早知如此，我必不会请你过来！那些话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
“赵大哥，不是你的错。”瑶光瞥了那人一眼，摇摇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他说什么，我也不在乎。”
“那就好……那就好。”赵宥松了口气，又对瑶光说了几句，见我们离开，才和纪锦一道走向别处。
身后的叫嚣声不断，我听得烦躁，要是我还有法力，早一个封言术扔过去让他闭嘴三年了。可惜他命好，要是再早半日，我定叫他后悔和我们同乘一船。
不过瑶光的态度也很奇怪，他居然一直都没有生气。回到房间，我立刻就抱怨了几句，顺道问了他为什么不生气。
“他那么诋毁你，你不生气吗？”
我本来还想他是不是终于开始修身养性不跟一般人计较了，没想到他却无奈笑道：“我当然生气，可他都是快死的人了，没这个必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