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道士……
我死死盯着在一旁轻抚琴弦的玄服男子，心中怒气翻涌，可又很没有骨气得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威压摄住，不敢动弹半分。
他的气息太强大了，使我感到几乎本能的恐惧。无关法力，只是一种天性的本能。
这真是太奇怪了，一个道士，又没有成仙，也不是我龙族的天敌，我居然会害怕。
我的心思百转千回，梁帝在一边道：“既然莫道长为你们说话了，那你们刚才的无礼朕就不计较，只希望你们三人能同心同意，共辅我大梁江山永存。”
我被他的言行惊到了，他那是什么态度？一副朕不跟你们计较就是天大的恩宠尔等应该跪拜感谢的样子？
真是什么道士配什么皇帝，他们两个一样的让人讨厌。
我根本不想留下来，可我的法力还在这里，我需要搞清楚。所以即使这皇帝的态度令我不满，我也不能说什么。他要留下我们，正好免了我费尽心思去接近他身边的丽妃。
见我闷吭着没有说话，梁帝满意地轻挑唇角，转而看向瑶光。“不知道长可否愿意？”
瑶光不答，只冷冷盯着他看。
我倒是不担心他拒绝，既然我能够察觉到我的法力，他也一定能感觉到，那么他就肯定会暂时答应的。
大概是觉得瑶光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君主看不厚道，梁帝身边的人又嚷嚷起来了：“大胆！皇上问话居然——”
梁帝懒散地挥了挥手，打住了那人的话头：“少卿稍安勿躁。”
那人脸色一白，低下头去不再说话了。
“皇上……。”丽妃见此，一双玉臂挽上梁帝，娇嗔道，“皇上如此严肃做什么？也不怕吓到皇上和臣妾的孩儿。”
梁帝看向丽妃，丽妃面色不变，微笑着摸了摸小腹。
梁帝在看到她的腹部时缓和了一丝神情，低头与丽妃玩笑了几句，直逗得丽妃娇笑不已才作罢，对瑶光道：“道长可考虑好了？可愿为我大梁江山祈福？“”
我注意到丽妃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唉？难道她不希望我们留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希望瑶光留下？
这可奇怪了，按理说她该担心的是我这个女子，除非梁帝癖好龙阳，否则她就没必要去担心一个道士。
可她刚才的神情却是表明她对瑶光留下来很是忧心，莫非她身上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被发现的？
这个秘密和我失去法力，肯定有关系。
我确信丽妃是知道什么的，更有甚者，她就是主谋。
我看着在梁帝身边笑得娇俏的丽妃，暗中掐紧了手心。
梁帝一发话，众人也就都看向瑶光。那位被梁帝尊称为莫道长的道士徐徐地点燃一支熏香，烟雾弥漫中，他微微笑了笑。
瑶光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梁帝和丽妃看，梁帝问起后，他沉寂半晌，蓦地勾起一抹笑容：“能为大梁江山祈福，是我的荣幸。”
梁帝朗笑几声，拍手道：“好！有苍穹弟子为我大梁江山祈福，我大梁必能千秋万代！”
众官员都纷纷祝贺梁帝，说些“得士如此，是我大梁之福”“皇帝必能一统九州”“帝星旺盛”之类的话。直说得梁帝满面红光，抚摸着丽妃腹部道：“阿碧，你一来，朕就有了孩儿，还能得莫道长与苍穹弟子相助，你真是朕的福星啊！”
丽妃笑得得体温柔：“皇上过誉了，哪里关阿碧什么事呢，都是因为皇上德政爱民，所以老天爷才会派这么多能士来帮助皇上。”
“哈哈，说得好！……。”
我看着梁帝在那边抚掌大笑，觉得梁国有他这个君主真是不幸。敢用第一次见到、之前还明确表态过对他不屑的陌生人，真不知他是擅识人才还是无脑愚蠢。
不过在这个天子式微王室混战的时代，梁国能成为八大国之一，他的君主应该有一些手腕的啊，怎么我面前的这个梁帝完全就是个昏庸帝王的形象呢？
莫非他心里另打着算盘？不过不管梁帝是不是别有居心，他面上对瑶光这个新得来的能士还是很看重的，甚至还想给瑶光左护国师的头衔，除莫道长外大梁修道者的最高地位。被他身边几位微服的大臣死命劝住了，同意任用瑶光一段时间再说。
瑶光对此，只是敷衍地笑笑。
梁帝原本还想要瑶光把房间搬到三层，我连忙拒绝。开玩笑，这整个三层的房间都是联通的，我们要是住进来了，还怎么商量事情？
我拒绝之后有些担心惹人怀疑，不过梁帝在打量了我们一会儿后，露出一抹心知肚明的笑容来：“既然如此，道长就和柳姑娘一同回去吧。”
有人低哼一声：“败坏清规，枉为道士！”
我当作没听到，心思不正的人看什么都是不正的。
瑶光充耳不闻，拉了我，半句话都不说地就走。
“柳道长，”他一步踏在门槛上时，一个轻柔的声音笑道：“大梁江山，以后都要我等一同祈福了。”
瑶光猛地回头，对着朝我们这边轻笑的那个道士冷冷一笑，转身拉着我出了房门。
他拉着我快步走到了二层，我的手被他攥的有点紧，也不敢和他说，沉默地和他回了房。
他在生气，我敢肯定。
“不是我随便乱跑的！”房里的蜡烛已经燃尽，瑶光又去新点了一支，我趁着机会连忙解释：“我本来是跟着你的，可是有人对我施了法，把我带到了三层——”
“我知道。”微弱的烛光在他手间亮起，他沉默半晌，低声道：“我只是气我自己。”
我愣了：“……为什么？”
烛火渐渐跃大，烛光摇曳之中，瑶光侧对着我，一张脸被烛光映得明明灭灭。
他的脸颊上渐渐出现了一道红痕，渐逐渐变深变多，鲜血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我一下子懵了。
“你……。”我几乎是扑到了他身边，伸手想去触碰他脸上的伤口，又畏缩着怕弄疼他。“这个是……。”我的震惊心痛无法形容，“刚刚的时候……。”
可他刚刚不是……不是没有事吗？
“我刚才一直用法力压着经脉，才没有出血。”他闭了闭眼，握住我无措的双手坐到了凳上。“不过现在，已经压制不住了。”
我看着他脸上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鼻子一酸，眼前就迷蒙起来。
瑶光起身去拿挂在面盆架上的布巾，回身时一抬头，原本皱着的眉就松开了：“你哭什么？”他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伤，我之前受的伤可都比这严重。”
“可是……。”我望着他，忍不住道，“可是你的脸……。”
他欲擦脸的动作一顿，挑起眉峰：“哦——是我破相了，你嫌我难看，是不是？”
我的心一涩，站起身就抢过他手里的布巾，狠狠往他脸上一摁。
“啊——痛痛痛……。”他立刻惨叫连天，吓得我手劲一松，布巾就掉到了地上。
我和他一起低头看布巾掉落，又同时看向对方。
“我、我我我……。”面对他鄙夷的目光，我的脸涨红了。“对不起，我本来只是想……没有想要……谁——谁让你——”谁让你拿这个开我玩笑的！这句话我没有说出来，怕被他嘲笑。
瑶光大概也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无情地对他，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就要弯腰去捡布巾，我赶在他之前蹲下身。“我去洗。”
我快速捡起布巾，转身去打了一盆水，把布巾浸入。
水很凉，我的手都变得有点冷。我摁着布巾，双手浸在水中半晌，才搓洗它，把它拧干。
我真是没用，没用，没用！
我深吸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才拿着布巾回去。瑶光伸手欲接，我没给他。
“就是点小伤口，没有什么的……。”他慢慢笑了笑，“那你可别在故意往死里按了。”
“是你自己乱说话！”我瞪了他一眼。
“行行行，我乱说话，我活该。”他无奈地附和，“满意了吗？公主殿下？”
“不满意。”我走过去，挪了挪凳子后坐下，轻轻地给他擦脸。
我看着他脸上一道道的红痕，其中有几道还是比较深的，就忍不住心疼，开始恨起那个道士来。
“他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谁知道。”瑶光哼一声，又沉声道，“他出手很快，几乎没给我反应的时间。”
“很难对付？”我盯着他脸颊上深浅不一的划口，轻声问道。
瑶光罕见地没有立刻回答。
在我给他擦完脸后，他才道：“很不好对付。”
我心里一沉。
“那你觉得……。”我缓缓问他，“他是道士吗？”
“我在他身上只感到了修道者的气息。”他看了我一眼，又微微一笑。“不过谁规定道士就不能干坏事的？没用道德约束的修道者干的缺德事可不比妖怪少。”
我一惊：“你是说……。”
瑶光拿过我手中的布巾，随手一抛，布巾就稳稳当当地落入了脸盆之中。
“你失去法力，很有可能是他做的手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