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一愣，下意识地转过了头。
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慌乱之中只对他展开笑容，有些讨好意味地道：“瑶光。”
瑶光在看见我时一楞，而后眉头蹙起：“我不是叫你离开吗？怎能又回来了？”
“因为……。”我看向别处，咬着唇寻找借口。“因为你的虫子飞太快了，我跟不上！”
话音未落，原本盘旋在我周围的指路虫就悠悠地往瑶光那边飞去，在他身边转了个圈，而后不见踪影。
“……。”瑶光看我半晌，“以后找个好一点的借口。”
我几步走到他身旁，摇了摇他的袖子，尽量使我的表情真诚而又无辜：“我不是担心你么，刚才那个喷火的鈥熶多吓人啊，你一个人对付得了么？”
他似乎觉得好笑，偏头吐出三个字：“你担心我？”
我猛点头，以示心诚。
他反倒切了一声，转过了身：“得了吧，看热闹就直说。”
这一下我可不乐意了，虽然我来这里也是有一原因是想看看被囚禁的是谁，可要不是他要留下，我才没那个心思来看呢。怎么就全推我身上了呢？
我刚想澄清，台上那人突然笑道：“唔……看来七师弟也和其他人一样呢，认为我陆离是个笑话？”
这位二师兄原来名叫陆离。
我和瑶光一同看向台上，我看着那据说背叛师门的苍穹弟子换了个姿势悠悠然地靠着石柱，心里就一阵不满。
这人面上和瑶光好像挺亲切的，可他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刺，尤其是刚才那一句“看来七师弟也和其他人一样”，听得我不舒服极了。
真搞不懂锦莲神尊怎么会收这人为徒弟，不说瑶光，他比云空和墨敛都差多了。
“我不觉得你是个笑话，”瑶光踏前一步，神色平静，“二师兄，你为了一个狼妖这么做，值得吗？”
“值不值得，与你何关？”陆离轻笑，“不过我觉得你能够懂我。刚刚这位姑娘突然出现替你挡了一道幽焰，我看你可是着急得紧，竟是直接带着她离开了。”
他微抬下巴朝我投来一瞥，“你还没回答我呢，要是你处于我当时的境地，你会不会这么做，七师弟？”
“他当然不会。”不待瑶光回话，我就抢先道，“我和你爱的素素不同，她是妖，我不是。”
陆离看着我，眸光一闪，点头微笑：“是，上仙身份尊贵，素素自然及不上你。”他说着叹息一声，“七师弟，你瞧你多么好命，你从小受到师尊悉心栽培，如今所伴佳人更是贵为神仙，你一直都是这么好命。”
我心中冷笑一声，瑶光好命？等你什么时候受过神魂离散的劫难再来说这句话吧。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不能说出来，我就道：“谁规定你一定要爱上一个妖怪？爱上妖怪，本来就是你自己定力不够，能怪得了谁？”
“怪得了谁？”他重复道，“说的可真是轻巧。若你是妖，你还会不会这么说？想必不会吧。”他冷笑一声，“我能怪的就只有老天而已，谁让老天使你为仙，而让素素为妖。”
陆离的唇色越加深紫，他伸手指着我和瑶光，厉声道：“除了神仙妖怪这一层身份，素素不比任何人差。可你们却一个个的愚钝无比，偏偏要说她是个害人的妖怪，硬是把她捆在了锁妖塔。你们可知，千年以来，她从未害过一分性命？！”他说着竟是暴怒，连声道：“愚钝！迂腐！”
“不可能。”瑶光立刻反唇相讥，“妖怪生来就有内丹，除非修道，否则就是吸人精元而活，她要是从一出世就修道，一千年足够她脱离妖胎了。只要她现在还是妖怪，就一定害过人。”
“胡说！”陆离勃然大怒，冲着瑶光就是一声呵斥，“素素她不会骗我，她还和我救过陈香村的村民，怎么可能害过人？你别想污蔑她！”
“说得好像我们稀罕污蔑她一样。”我颇觉可笑，“她在你面前救人，可不代表她不害人。”
“没错。”面对他二师兄的怒斥，瑶光倒是没什么反应，“二师兄，你不妨算一算她的命理，看看她到底犯了多大的杀孽。以你的修为，应该很容易就知道的吧？”
陆离抿紧了唇，半晌不语。
瑶光也是不发一言，他们两个似乎在进行暗中的角力，见如此，我也只能强压下不满。心中嘀咕不已，怎么一个人教出来的弟子，品行会相差那么多？
陆离冷眼看着瑶光，最终笑道：“我刚才那话说错了，我原不该问你的。你能懂什么呢？一生下来就得天独厚，天资聪颖，师尊，师叔，掌门，哪个不喜欢你？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我问你那问题，是我太过看重自己了。我如何与你相比？”
他的话里酸辣掺半，又说得慢条斯理，我忍不住气上心头，故意笑道：“是啊，你怎么现在才想通？”
“飘絮。”瑶光低喊我一声。
我瞪了他一眼，陆离对他都这么不客气了，他还顾念师兄弟情分干嘛？
“你不必为我说话，”陆离摆了摆手，“上仙说得对，是陆离愚昧，直到此刻才想明白。我之前，终究是太过天真了。”不待瑶光说话，他又稍侧了头，睥睨我们道：“瑶光，师尊虽然一直都说对我们一视同仁，可我看来，师尊的亲传弟子，只有一个你而已。”
我睁大了眼。
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
瑶光失声良久，才笑了一声，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二师兄，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认为？”陆离眸光一转，神色莫测，“不是我认为，七师弟，这是事实。师尊把云中破交给了你，还教你百花诀，给你百花玉佩。什么天生适合修习百花诀，发现你时就带着玉佩……只要动脑子想一想就能想明白，凡间哪会有百花玉佩这样的事物？拥有此等玉佩的人家又怎么可能让他的孩儿落在荒村？你就从来没想过吗？”
陆离说得是锦莲对瑶光的不公，我却听得心惊不已。他要是再往深处想一想，指不定能不能想到真相呢！我之前那句话说错了，锦莲教出来的徒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我怕他再说下去会使瑶光生疑，有意要他闭嘴，可我根本找不出空当。他是讲得句句平缓，可真要打断他还真找不到下手之处。
“他对于我们的小偷小懒置之一笑，可是对你却严厉有加，你大概还为此抱怨过吧。为什么师尊只对你一人如此严厉，为什么在我们能放烟火时你却要在书房里背药王经，默写清心咒。觉得很奇怪吧？认为师尊对你很不公平吧？”在我心思转回间，陆离已是说了下去，“七师弟你要知道，师尊不是对你不公平，是对我们不公平。”末了，他轻飘飘笑道：“你可知道为何？”
瑶光没有回答。
陆离也不在乎，他径自说了下去：“师尊待你那么严格，为的不过是希望你能尽快历劫成仙。”他拉长了尾音，颇有些阴鹜。
“二师兄——”瑶光快速道，但陆离打断了他。
“你也看到了，”他牵起一个笑容，摊了摊手。“你的法力是我们弟子之中最高的，师尊的愿望看来很快就能实现了。你能有如今的修为，全要感谢师尊。”
“感谢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朗中带有疑惑的声音，“你要瑶光感谢我什么？不妨当面说。”
我听到这个声音时一个激灵，没敢回头看。
“师尊！”瑶光诧异不已，“你怎么……。”
“外面的弟子向我们报告，说是你要救你二师兄出去。”锦莲轻描淡写地解释，“他们力不及你，就来找我来解决。”
“不过现在看来，”锦莲向前几步，越过了我，“情况不是这样嘛。我倒是觉得这是你一厢情愿。”他瞥一眼瑶光，薄唇轻抿。
“师尊……。”瑶光张口欲言，张了半天也没蹦出一句，只得低下了头。
我不敢看锦莲，可他却偏偏站在我前方，让我不得不看。我总不能闭上眼吧。
和记忆里的长发披散不同，这个锦莲用锦缎扎起了长发，一身金边白袍，清峻神秀，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非泛泛之辈。
陆离在锦莲出现后就神色一暗，直到锦莲把目光转向他，才动了动嘴唇：“师尊。”
锦莲疑道：“师尊？你还认我这个师尊？”
陆离扬唇一笑，笑容凉薄：“师尊抚养我长大成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陆离怎敢不认师尊。”
“我看你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法力强大的缘故，我总觉得锦莲的话要比常人多几分随意，说起来也毫无顾忌。“诛杀十九位守塔弟子，你还有什么不敢？”
陆离脸上丝毫愧色也无：“有师尊和掌门在，当然很容易把师弟们从黄泉路上拉回来。”
“放肆！”锦莲突然怒斥一声，吓得我心一跳。他话音未落，陆离身上就猛地蹿上几道白光，游离在他周围。
陆离面现痛苦，强忍着没哼一声。
“诛杀同门弟子，还毫无悔意。陆离，是什么让你以为我无法治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