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尘和尚赤脚现身,站在楚秦身旁,只是多了一顶斗笠。
仿佛回应青松子般,玄尘和尚现身后,便伸手将斗笠扶正。
青松子对此视而不见,咧嘴发笑声,问道:“光头,你不回和尚庙念经拜佛,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玄尘和尚对青松子视而不见,越过他们一桌,在楚秦背后地桌子坐下,唤店家上茶,就沉默不语。
青松子不在意玄尘和尚的无视,又道:“楚秦小子已是老道弟子,光头你这么跟着,就是执迷,就是犯戒哦。”
玄尘和尚默默吃茶。
楚秦左右望了望,压低声音向青松子说道:“师傅,他好像不理你。”
青松子眯了眯眼,让楚秦迅速闭嘴。
青松子跟着压低声音说道:“光头故作镇定哩,和尚庙里出来的,最怕的就是染了执念。”
楚秦又望了望玄尘和尚,摇摇头,认定青松子就是在瞎扯,以他两世阅历,楚秦看得出来,玄尘和尚是真镇定。
青松子见玄尘和尚左右是不肯出声,叹了口气。
楚秦以为青松子要作罢,没想到下秒青松子一掌拍落,隔空震碎了玄尘和尚拿捏在手的茶碗,茶水随着喷溅流出,眼见便要落在玄尘和尚身上,却见玄尘和尚手掌做罩,顺势一翻,以掌为碗,不偏不倚地接住茶水,又凑近唇边,一饮而尽。
意境啊!实力啊!
楚秦瞪大双眼,这一招,简直帅呆了,要放他前世,妥妥帅瞎路人无数,瞬间捕获无数妹子芳心啊!
瓷块落地,发出脆响声声,玄尘和尚方才以掌做碗,只接了茶水。
青松子很不满,他隔空震碎茶碗,是要露一手给弟子瞧瞧,却不想反倒成他人垫脚,所以青松子拍了楚秦脑袋,让他回神,同时向玄尘和尚喝问道:“静观寺与灵剑峰殊途,你跟着老道我,是想从老道手里抢弟子不成?”
青松子光明正大地发问,玄尘和尚便不再沉默,他诵了句佛,声音沉稳:“并不是,小僧尊重小施主的选择。”
我弃佛选道的时候,你投来的目光可不是这么说的。
“冒昧多嘴一问,大师要前往何处?”楚秦根本不信,要不是有点什么心思,玄尘和尚就该回静观寺去才对。
玄尘说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小僧想试试此法。”
这会儿,玄尘和尚又恢复了最初给楚秦的印象:眉目清秀,蕴含慈悲在胸。
青松子呵地笑出声来,说道:“看你方向,跟我们不差多少,要不一起上路?”
玄尘和尚稍微思索,就点头称好,赔了茶碗的钱,跟在青松子与楚秦之后。
青松子暗暗给楚秦解释道:“和尚庙里出来的,都诈得很,鬼晓得这光头打什么主意,与其让他四处晃悠,还不如拴在身旁,好看紧。”
楚秦完全没异议,他也是这么想的。
三人走的是官道,大路通畅,官兵巡游,是最安全的。
一路上,楚秦偶尔能感觉到玄尘和尚探来的目光,有如锐剑,让他背生冷汗,好在玄尘和尚的目光并不停驻,一扫而过,他才能克制得住不惊恐。
走到太阳升至正中,阳光正烈的时候,三人就已经到了城门口,很顺利地出城。
康林城是极大的大城,以楚府跟城门的距离,徒步行走,根本没这么快能到达,但楚秦半点不觉惊讶,他被青松子牵着,所以知晓,青松子跟玄尘和尚这一路,看似徒步缓行,实际上每一个跨步,便过十数杖远。
出城,楚秦心提得更紧,眼睛一刻不敢离开玄尘和尚,就怕他暴起抢人。
青松子看似浑然不在意玄尘和尚,但也在警惕,正如他所想的,玄尘和尚在城里,有佛门慈悲这层顾虑,但城外,荒郊野岭,荒无人烟的,没有顾虑,玄尘和尚该是时候动手。
似乎玄尘和尚有歹意是青松子与楚秦的臆想,玄尘和尚没有暴起,他依旧合十双掌,诵经跟随在侧。
在猜疑中,三人又前行一段距离,进入山道。
山道蜿蜒绕着荒山,直通下康城。
进入山道不久,楚秦便听到兵器相交之声,他能听到,说明青松子跟玄尘和尚早便听到,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两个世外高人可以淡然,楚秦却是不行,直接对两人说道:“师傅,大师,前面好像有打斗。”
玄尘和尚诵了佛号。
青松子轻嗯一声。
楚秦怔了怔,似乎没想到两人的反应这么冷淡。
知晓楚秦不解,青松子说道:“人世间的纷争,就交给人世间来解决。”
他们这些人活得久,见识长,对于纷争,早就见怪不怪,将落交还于起,顺其自然。
楚秦虽有前世记忆,是先知,但他这六年,皆在楚府这个无争之地成长,故而是第一次遇到这类事件,自然不似青松子与玄尘和尚那般看破。
以青松子地速度,他们很快到达打斗现场。
破庙前,两个劲装打扮的少年少女正顽抗数个黑衣盗匪,男女二人用的是剑,剑法相同,交错施展,倒是相益得彰,在数个黑衣盗匪地迫压下顽强不倒。
黑衣盗匪武力弱,得益于少年少女初入江湖,没有经验,以人海战术抢得先机,这才将人困住,否则以男女的武功,脱困是不成问题的。
三人到来,无论是盗匪还是男女都没有发觉。
楚秦见男女二人被盗匪欺压,逐渐力竭,眼见就要被盗匪拿下,心有不忍。
楚秦说道:“师傅,帮他们一把吧!”
青松子摇摇头道:“人间事自有人间管,咱们过路人,专注路过便可。”
楚秦道:“可是他们也太无辜了吧!”
青松子又道:“世间哪有无辜人。”
楚秦见青松子语气强硬,也不恼,知晓青松子是在遵守某种规则,但他不肯放弃,要他看着盗匪将那男女占去便宜,他做不到。
楚秦转向玄尘和尚,“大师,佛门有佛祖割肉饲虎大慈悲,今日,大师难道眼睁睁看着两个无辜人身陷淤泥而死?”
玄尘和尚闻言,神色松动,末了诵了佛号,踏前一步,便现身于人前。
一个年轻的赤脚和尚突然现身,盗匪惊慌,却未失措,一人喝道:“那和尚,再往前,休怪我们弟兄不客气!”
砍刀凛凛,玄尘和尚站定,不再向前,却不是害怕盗匪的砍刀,而是因为这段距离,就足够了。
玄尘和尚拈花一笑,那数个盗匪凶相凝固,旋即平缓,最终舍掉手中兵器,跟着玄尘和尚露出笑容。
青松子见状,暗道和尚庙里来的和尚,果然没一个简单的,一个拈花手,一个微笑,便影响了数个盗匪的心境,使得他们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玄尘和尚控制住盗匪,楚秦正要踏出,向那男女两人说无事了,却见男女稍微惊愕,随即对视一眼,各自出剑,剑光闪烁,数个盗匪齐齐倒地,皆是左胸中剑,一击毙命。
楚秦现身出来,惊喝道:“你们干了什么!”
男女二人不惊不慌,笑道:“为民除恶罢了。”
楚秦没想到这两人出手这般狠辣,那盗匪分明已被玄尘和尚感化了,不会再有机会为恶,却依旧丧命。
男女二人齐声道:“这帮盗匪祸害了几个村庄,今日我们能除掉他们,得益于两位相助,多谢。”
玄尘和尚念了超度的经文,之后道:“不用,除恶扬善,本是吾辈义务。”
男女道:“大师说得是,我等二人还有其他事宜,告辞。”
转眼间,打斗便落幕,只剩下地上数具尸体。
楚秦瑟瑟发抖,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在畏惧尸体,或者是在畏惧尸体所代表的死亡。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他过得太过太平了,从未真正直面死人,他下意识得以为,玄尘和尚将盗匪控制住,便不需要有人流血死亡,皆大欢喜,却想不到又有转折。
玄尘和尚朝楚秦走来。
楚秦抬头望着玄尘和尚,发现玄尘和尚也在看他,看他的眼睛。
楚秦下意识地想说话,但还没开口,便觉一阵风略过面颊,紧接着自己就被玄尘和尚捏住脖子。
没人能想到玄尘和尚会在这种时候暴起发难,青松子没想到,楚秦也没想到,所以玄尘和尚成功地捏住楚秦地脖子。
面对这突如其来地袭击,楚秦拼命地挣扎,但是玄尘和尚哪里会给他挣脱地机会,手指紧扣,令楚秦却无法呼吸,逐渐地涨红脸,双目因此而越瞪越大。
楚秦仰着脸,此时此刻他满心震惊,他原本以为玄尘和尚因为他的拒绝而不爽,要不顾他的意愿,强迫他出家,可从没想到,慈悲为怀的和尚居然是要杀死他!
楚秦张大眼睛,充满血丝地双眼瞪着玄尘和尚,惊恐地发现,这个和尚就连杀人地过程,也是一副慈悲相。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还没从少年侠士杀死盗匪一幕回神,便已经转到眼前一幕,就算是青松子也没法及时反应,及时救援。
楚秦张着嘴想问为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意识越来越模糊,依稀只听到青松子大喝了声:“秃驴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