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受内伤,青松子撑着,终于在傍晚时分把楚秦带到下康城。
青松子找了间偏僻,看情况有段时间没有住人的别院当做临时住所。
把楚秦放在床上后,青松子打量几眼,眉头微皱,楚秦会昏死,是窒息跟惊吓造成的,但青松子出手及时,玄尘和尚来不及伤其性命,照理说,楚秦应该恢复生龙活虎才是,出现这样的反常,让青松子不禁担忧。
青松子思来想去,最终搭了把手,渡了一道浩然正气入楚秦经脉,借着这道浩然正气做眼,要一探究竟,搞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楚秦至今不醒。
浩然正气在楚秦经脉中流转,畅通无阻,没有遇到半点阻塞,让青松子微诧。
中玄之地,红尘里的人们多半经脉淤塞,灵气不通,无法修行,这种淤塞天生而来,非大能不能更变。楚秦能被玄尘和尚跟青松子看中,自然非凡,但青松子从未想过,楚秦在这一面的资质如此好。
但正因为如此,青松子的眉头皱得更深。
少见,不代表没有,但偏偏就被佛门道门发掘出来,再结合玄尘和尚收徒不成要灭口,里头的门门道道往哪个方向想,都挺多而杂的。
青松子叹了口气,却没有停顿,浩然正气游走大小经脉,穿梭窍穴,寻找着楚秦昏死不醒的原因。
突然间,楚秦面露疼苦,刹那功夫,青松子还没反应,他输入楚秦体内的那道浩然正气便消失无踪。
青松子惊愕得不能把持,猛地站起。
浩然正气一直由他掌控,他感觉最是清晰,方才浩然正气消失得极其迅速,甚至连他这个主人都不能拖延一二。
被偷了!
青松子急躁得来回踱步,望向神情痛苦却不再死寂的楚秦,急躁神色渐缓,跟其他情绪混合,包含着急躁、担忧、怀疑以及大大的不爽。
身为师傅,对弟子的认知居然比和尚庙的光头还少,不能忍!
浩然正气悄无声息被偷窃,青松子便不敢再妄动,他实力深厚,一道浩然正气就能撑爆经脉,致人死地,虽然现在楚秦看似无碍,但难保第二道浩然正气失窃,他还能完好。
如今,只能看楚秦造化。
前是状如恶鬼,面目狰狞的自己,后是万丈深渊的悬崖,进退无路间,楚秦也被逼出火气,再不动弹一步,朝那逼近自己的恶鬼呵斥道:“你是什么人,打扮成我的模样在这里装神弄鬼,有什么企图!”
恶鬼呵呵地笑,但眼底却没有笑意,有的是如深潭般的幽暗,极北之地般的严寒,还有不加掩饰的恨意。
楚秦不知道这恨意多深,才能如此触目惊心,只知道来者不善。
楚秦咬牙,暗装镇定:“笑屁,问你话呢!”弯腰捡起石子,用力朝恶鬼扔去。
石子飞到恶鬼身前一尺,突然顿住,紧跟着被一股无形之力碾碎成粉尘,随风反吹过来,糊了楚秦一脸。
楚秦扒着脸吐着唾液,尘粉入口,只觉腥臭,让他作呕。
恶鬼哈哈大笑,似乎楚秦这样狼狈模样取悦到祂。
楚秦扒拉干净脸上的尘粉,望着恶鬼,不肯放弃询问。
“你到底是谁!把我拖到这里想干什么?”
现在的情况他多多少少推测出来些,虽然自己是被玄尘和尚突袭而昏死,但玄尘和尚怎么说也是一个佛门僧人,眼前所见,与佛门手段天壤之别,不可能是玄尘和尚所为,所以自己应当是着了某些邪魔外道的道,而缺口,楚秦相信可以从面前这个被丑化的恶鬼版自己身上打开。
恶鬼大概是被楚秦的锲而不舍打动,不再沉默,张嘴露出一排未发育完全的牙齿,参差不齐,且全部如污血般褐红。
恶鬼阴测测说道:“你是坏人,抢了我的肉身…坏人,该死。”恶鬼话语幼稚,声音嘶哑,祂的仇恨毫无拘束地释放出来,像是一把铁锤,敲得楚秦脑袋发疼,嘴角溢血。
楚秦很快反应过来,恶鬼说的抢肉身是怎么回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运气好,投胎转世,得无常照看,这才携前世记忆出世,但照恶鬼所言,很显然他不是转世是魂穿,占了楚府初生婴孩的肉身,得以无知无觉地活到今日。
楚秦一时间有些内疚,但内疚不过片刻,片刻后他便恢复如常,压低声线,以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成熟,更具威迫。
“那又怎样,别说抢占你肉身不是我本意,便算是,也是肉弱强食,只怪你太弱。”楚秦不客气地道:“更何况你瞧瞧自己的模样,像人么!”
如今来者不善,若是还存着一颗圣母心,楚秦干脆跳崖了断,把肉身让出去得了。
恶鬼呵呵地笑得瘆人,说道:“我要吃掉你。”说完便扑了上来。
势从风,凶猛如兽。
楚秦哪里肯让祂得逞,侧身让过,双手按住恶鬼双肩,要将祂制住,哪知恶鬼力气大极大,楚秦出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反而被恶鬼双臂拢住,推着往悬崖后退。
身后是万丈深渊,一步差错就是死亡,楚秦哪肯松懈就范,既然按不住,就变按成锤,咚咚咚地朝猛鬼背部捶下,每一次落下,都是用了百分百的气力。
捶不行,楚秦就用手肘,用膝盖,他用上一切能用的来阻止恶鬼将他往悬崖推。
终于,恶鬼动作一顿,让楚秦抓住机会,拧着祂的手反扣在背后,一脚踢得祂踉跄。
恶鬼踉跄向前,脸上是不可思议,是惊愕,转身咆哮道:“为什么!”
楚秦被这一句话搞得一怔,心想这恶鬼是被自己打击疯了不成?
恶鬼还在喊:“为什么要帮他,抢我肉身的是他,为什么要帮他!”
谁帮我?
楚秦念头才起,便见一道流光将整个空间撕开一道口子而来,那流光翻转着,丝毫不理会恶鬼的咆哮,掉头朝楚秦投去。
楚秦没有躲闪,这时已经明白,是这道流光才让恶鬼动作一顿,让他有机可趁,否则以恶鬼能耐,他根本没有反抗成功的可能。
流光如手,光华褪尽,却是一把剑,一把正气凛然地剑。
恶鬼喊道:“杀了你!杀了你!”又扑了上来。
楚秦手里正气凛然地将骤然大放光华,仿佛寒冬里的暖阳,这光华温暖,让楚秦觉得舒适,熟悉,更重要的是,这光华大作时,扑杀来的恶鬼如临大敌,被光华照到的肌肤冒烟,发出滋滋的响声。
恶鬼哀嚎着后退,想退到没有光华的地方,但楚秦握有这样利器,又怎么会不加利用白白浪费。
恶鬼退一步,楚秦便进两步,逼迫恶鬼再退。
楚秦笑了,刻意贱兮兮地说道:“快来杀我呀,我伸长脖子等着呢。不杀啊?那我可走咯!”
恶鬼龇牙,却拿楚秦没办法,那把剑发出的光华,是浩然正气,至刚至正克邪制魔,是祂的克星。
楚秦得意地笑,正以为自己得天庇佑,将逃未逃地时候,剑上光华陡然收敛。
风水轮流转,恶鬼得意笑道:“往哪里走!”
恶鬼再次扑来,这一回恶鬼是真的认真起来,全身黑气翻腾,每一道黑气都仿佛蕴含世间极致的丑恶、仇恨,仅仅是目光所触,便让楚秦心神动摇,若非剑上光华未完全敛尽,还能护着他,只怕已经完全陷入其中,任由恶鬼处置了。
眼见恶鬼临近,身前身后再无退路,楚秦万般无奈,却不肯就此交出性命,只道了一句拼了,便双手握剑,胡乱刺出。
恶鬼嗤笑。
楚秦也想笑自己,利剑在手,却被他胡乱使得跟玩具一样,完全失去威胁。
代表浩然正气地光华完全收敛,恶鬼毫无忌惮,伸手要来夺剑。
下一秒,恶鬼惊恐地翻身躲闪,却没有完全躲过,大半地黑气被剑光斩落,如泡沫般消散。
怎么回事?
恶鬼惊,楚秦也惊。
就在恶鬼夺剑地刹那,一个招式突然蹿上楚秦脑海,而握剑地手更是不受控制地将蹿上脑海的招式演练出来,就变成恶鬼惊恐躲避,却还是被斩落黑气的场面。
那招式十分清晰,就像有人拿刀刻在楚秦脑海一样。
剑再起,但这一次,是楚秦将脑海里的招式演练出来,一切都由他掌控。
剑光蒙蒙,犹如烟影波涛,不知怎地,楚秦就生出一股刚正不阿地气势,这股气势不断地攀升,不断地攀升,然后导入剑中,再由剑将这股气势完完全全地发挥出来。
长剑一抖,又一挑,恶鬼就被兜住,似乎又回到被浩然正气克制模样,畏缩着只想找个地方躲藏起来。
楚秦没有给祂机会,长剑翻转刺出,烟影波涛随着这一刺尽数滚出。
恶鬼见势不妙,身子一缩,实质般的身形变作虚无缥缈地黑气,翻腾着凝结成一颗暗黑地椭圆球体,就想要遁入地底。
烟影波涛一兜,将椭圆球体兜住,送到楚秦手中。
握住那不如拳头大的椭圆球体,楚秦猛地一震,手一松长剑掉落,整个人呆怔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