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满屋怔惊!贾母细细算来,那秦可卿去世那年宝玉却是只有十二三岁的年纪,自是不大懂得那些男女情事的,但是袭人却比那宝钗还要大上个一二岁,那时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确实不太让人放心。想到此处,贾母不由得大怒道:“来人哪,将袭人给我叫到这里来,我要好好审审她!”
彼时袭人正在怡红院中给宝玉绣那扇套儿,忽然听到一个嬷嬷过来说是贾母要找她,登时一惊,没来由的心中竟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来。但是想来想去,自己在怡红院中一直谨守本分,从未做出半丝儿出格之事。因此便将心中的那股不安抛开,定了定心神,拢了拢鬓发,便跟那嬷嬷往贾母的上房去了。
袭人刚走进去,便听贾母厉声道:“袭人,你给跪下!”袭人见状,不敢怠慢,便自有些委屈的跪了下来。正在这时,王夫人听到袭人被贾母叫去训话的消息,便急忙赶到贾母所在的上房,毕竟袭人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可不能莫名其妙的没了。
“你倒是来的正好,有件关于宝玉的事情,我也正想着让你来听听呢。”贾母见袭人前脚刚进来,王夫人后脚便到了,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于是没等王夫人开口,便已先如此说道。
王夫人除了元妃便就宝玉是心尖子,听贾母说将袭人叫来训话竟是跟宝玉有关的,因此便看了袭人一眼,径自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毕竟在大户人家,都是要立规矩的,女眷除了婆婆和姑娘可以坐椅子外,媳妇都最多只能坐凳子。
贾母待王夫人坐定,便看了袭人一眼,开口道:“袭人,我听人说你竟是将宝玉侍候得极周到的,竟不知道要怎么赏你才好。”袭人心中一凛,因忙道:“这些都是奴婢的本份,不敢讨赏的。”
贾母冷冷一笑,道:“你倒的确是谨守本分的。”言罢,便命事先叫来的稳婆道:“你,却瞧瞧,看看她可还是个处子?”那稳婆答应了一声,便领了袭人往内室去了。
没多会儿,便见那稳婆出来道:“回老太君的话,那丫鬟早已经不是处子了。”众人听了这话,登时大惊,尤其是王夫人更是心惊,因急急的问那稳婆道:“你,你才说什么?”
那稳婆只得重复了一遍,道:“那丫鬟早已经不是处子了?”贾母听了,又皱眉道:“已经多长时间了?”那稳婆道:“依我看来,应该已经有四年左右的时间了,而且那丫鬟应该是经常行那房事的。”
贾母闻言,心中怒极,挥手命那稳婆下去,也顾不得黛玉探春等姑娘在前,指着王夫人骂道:“你这个混账老婆,亏你还大张旗鼓的撵什么狐媚子,好好的丫鬟们都被你给撵光了,偏把真正的狐媚子当作心腹似的养着,白白勾坏了我的宝玉!”
王夫人听了,心中亦是极震惊的,只是袭人到底是她的心腹,自己极看重的,因此虽然痛恨袭人勾坏了宝玉,但终究还是舍不得撵了袭人去,因低眉顺眼道:“媳妇知错了,只是如今袭人也算是宝玉的人了,不如就干脆将她收了房,岂不是两全其美的?”
贾母闻言,登时啐了王夫人一口,怒道:“你却是说什么混账话的?你没听到稳婆说那袭人被破身已经有四年光景了,袭人跟着宝玉也不过就三年功夫,你竟是让宝玉要别人穿过的破鞋不成?”
王夫人被贾母骂得紫胀了面皮,讷讷不敢言语,只得眼睁睁的瞅着袭人被贾母给撵出了府去。
袭人被撵出了府去,怡红院的众多丫鬟却都是极高兴的,毕竟袭人为了在宝玉面前独得一席之地,却是将她们百般打压的,如今袭人被贾母给撵了出去,她们心中别提有多痛快了。
不过也有些惴惴不安的,比如秋纹和麝月两人。她们两人原是袭人带出来的,平时跟袭人也走的近,就连宝玉都说她们两人是“宛然袭人第二了”,因此袭人被撵了之后,她们两个却是有些担心自己也会被贾母给撵了出去的。袭人不是家生子,被撵了出去,还可回家嫁个人家,但她们两人都是家生子,父母又没了,若是被撵了出去,只怕连西北风都没得喝。想到此处,两人不觉有些后悔起来。
袭人被撵回家后,袭人的哥哥花自芳见了,因问缘故,袭人只得说了。花自芳听了,因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回家里时,我便劝着你,笼着宝二爷是好事,只别太过了,偏你不听,如今可好?”袭人听了,只低头不语。花自芳见了,便自叹了口气,出去了。
袭人的嫂子杜氏听到袭人被撵,登时大怒,她平时虽说与袭人不睦,但素日里却是仗着袭人是宝玉的准姨娘的势儿,在乡邻之间是横行霸道的,如今袭人被撵了回来,不是让她自掌嘴巴子吗?因此当即便阴阳怪气的道:“哟,这不是我们宝二爷的准姨娘么?怎么回家来了?前几年元妃娘娘回家省亲,今儿个竟是你花姨娘回家省亲不成,怎么竟没听人提起呢?”
袭人虽说有些心计,又巧言善辩,但是对于杜氏这般的市井泼妇却是半点办法也没有,因此只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杜氏见袭人不说话,也没了叫骂的心思,便也就出去了。
待得晚间花自芳回来的时候,却是告诉袭人,他给她定了一门亲事,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害宝玉被打的琪官蒋玉函,并说明了待要过了这月便来迎娶的话。袭人听了,便也就灰了心思,只安心在家待嫁。却没曾想,她这一嫁,却是受尽折磨,未及一载,便命赴冥曹,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将袭人撵出府之后,贾母才状似松了口气似的叹道:“我原以为袭人是好的,所以才将她给了宝玉,还将她从二等丫头升作一等大丫鬟。如今瞧来,却是我害了宝玉,好在如今发现,撵了出去,不然我们贾家百年的名声就这样给毁了去了。”
王夫人因心中有病,听了贾母这话,便借口身子不舒服回自己屋子去了。贾母明了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去拦她。待王夫人离开后,方叹道:“只如今宝玉身边少了人服侍,却是如何是好?不如竟将鸳鸯给了宝玉,也是好的。”
黛玉听了,心中略略思量了一番,便自开口道:“外祖母,本来这话不该我说,只是黛玉心中觉得这般做却是极不妥的。”贾母听了,便问道:“这话怎么说?”
黛玉道:“外祖母也知道,之前大舅舅曾经要纳鸳鸯姐姐为妾的事儿,鸳鸯姐姐为此还闹了一场。虽说如今已经过去这许多时日,便是在大舅舅的心中未必没有埋下一根刺儿,若是现在果真将鸳鸯姐姐给了宝玉,怕是又有一场大闹,这样一来,鸳鸯姐姐怕也就活不成了。”言罢,黛玉又笑了笑道:“了,鸳鸯姐姐是外祖母的臂膀,没了鸳鸯姐姐,外祖母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呢。”
贾母听了黛玉的话,因笑道:“到底是玉儿贴我的心。”又问道:“依玉儿看,可怎么办呢?”
黛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难,只另派一个人去侍候宝玉便是了。”贾母听了,因问道:“可派谁去才妥当呢?”黛玉道:“外祖母身边的丫鬟却是动不得的,三妹妹四妹妹那里自然也不成,大嫂子和凤姐姐那里更不能了,毕竟没有将嫂子房里的丫头派到小叔子屋子里去的道理。而宝姐姐是外家,更是不行了。只玉儿的潇湘馆内,除了雪雁之外都是这府里的丫鬟,尽够调配的了,不如就从玉儿的潇湘馆内分派,毕竟当初蒙外祖母疼宠,玉儿的潇湘馆却是多了一个大丫鬟的。”
听了黛玉这话,贾母便已经猜到了几分,因道:“玉儿说的可是紫鹃?只是紫鹃是玉儿你的贴身大丫鬟,离了她,你怕也是不方便罢?”
黛玉笑道:“当初玉儿进府的时候,原是因为雪雁年纪还小,外祖母不放心才将紫鹃给了玉儿。如今雪雁年纪也大了,跟着紫鹃学得也沉稳了许多,了春纤和藕官两人也是好的,特别是春纤,为人机灵得很,很合玉儿的心意,有她们服侍尽够了。本来我早就有心跟外祖母说这事儿的,只是想着紫鹃服侍了玉儿一场,终是不忍心。如今既然二哥哥身边少了人服侍,索性就叫了紫鹃去,想来二哥哥也定会喜欢的。”
贾母听说,细细思量了一番,依着元妃的计划,将来却是要黛玉进宫选秀的,依黛玉的姿色才华,想来定是能成为一宫主位,自己现在却是顺着黛玉的好。了,将来进了宫中,依照宫中祖制,紫鹃却是不能跟随黛玉进宫的,若是自己强行拿紫鹃顶了雪雁的位置,想来黛玉定会怀疑自己,倒不如顺了黛玉的心意,将紫鹃给了宝玉。毕竟她也知道紫鹃素来有意于宝玉,如今索性成全了紫鹃,自己也多个心腹,更能辖制住宝玉,而二媳妇那里更没有翻身了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