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沈君柔的肯定,秦笙笙终于下定决心立即就告诉宋亦默。忐忑还是会有,不过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也许之所以慌张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她害怕今天会看到程东力。毕竟是雷诺与沈君柔的婚宴,就算两家私底下斗得多么狠,台面上还是要做足和谐的功夫。在帖子出来之后,宋亦默也专程送了一封过去,至于他来不来出席,那是狗仔们才热衷追逐的问题。
许是做贼心虚,就算程东力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不会出席,她还是会为那剩下的百分之一担惊受怕。但是如果先一步坦白了就不一样,不原谅是一回事,如果宋亦默一点也不介意,那么应对程东力的时候,她便可以理直气壮了。
思及此,她的心渐渐宽了下来,笑容又重新回到脸上。沈君柔的化妆师终于拿着裤子回来报道,秦笙笙赶紧开溜。行至门口之时,沈君柔再一次提醒道:“只要问心无愧,相信的人会一直相信。”
秦笙笙的面色坚定,她当然问心无愧,阿暮自然也会相信她。
…………
秦笙笙在三楼的窗户旁看到宋亦默的身影后便向沈君柔告辞,急匆匆得重下去找他。岂料走到一半,却被一把声音唤住,流利而和蔼的中文,只一句,她就知道是谁,循声而去,那张面孔印证了她的答案。她改变方向欢喜走过去道:“师父。”
二人站定,就着别后时日说了一些话。上一次分开的匆忙,彼此间都没有留下的联络方式,秦笙笙也趁着这个机会一并交换,最后理查才用半是玩笑的语气讨债:“我记得你说过再见面会弹琴给我听。”
幸好她早有准备,理直气壮道:“我早就会了,是您老不给我机会。”
“哦?”理查饶有兴趣得看着她,这个见过数面的女子给他的印象非常得好,特别是她脸上纯真的笑容,总会令他忍不住想起少年时期爱过的一名女子。
秦笙笙浑然不觉,只是兴奋得弹弹手指,得意得比划道:“等一会儿新人入场,我和阿暮就负责弹背景音乐。”
闻言,理查颇感意外:“哦?亦默肯重新表演了?”
她忙摇头,不好意思道:“他嫌我弹得不够好,怕我闯祸,所以在一旁看着我。”
听到这句话,理查意味深长得笑:“琴笙笙和鸣?”
秦笙笙正要说话,有个声音已经抢了先:“真不害臊,关公面前耍大刀还这么张扬。”话音未落,身躯已经靠过来,下一秒已经捏紧她的手,不是宋亦默还有谁?
宋亦默朝理查道:“师父,仪式就要开始,您请先就坐,等下我带着笙笙和你喝一杯。”
待到理查走开,秦笙笙这才反应过来:“要开始了么?这么快!”
“怎么,你还没开始紧张?”宋亦默笑眯眯取笑,领着她自另一个方向走向钢琴所在位置。
“不是的,阿暮,我要告诉你件事。”秦笙笙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赶紧开口。
他笑着道:“有事,也得等仪式完了再说。”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钢琴前。宋亦默拉开其中一把椅子,待秦笙笙坐定,自己才坐到旁边。雪白的花瓣将他们的视线局限于神坛之上,那里已有牧师在等待,喧哗声在此时渐渐减弱,直至无声。
秦笙笙心有不安,还是忍不住道:“我就是想……”
她才出口几个字,就被宋亦默阻断:“嘘,沈君柔要进场,我们得开始了。”
果然,仪式指挥已经在一旁暗示音乐起。
秦笙笙赶忙坐定,收敛心神,在宋亦默落下第一个音符紧随其后。优雅的钢琴声霎时间弥漫全场,环绕在园中的每一个角落。
卡农,全名(D大调为三把小提琴和巴松管创作的卡农和吉格),是德国音乐大师约翰?巴赫贝尔的作品。如果你喜欢听这首曲子,那末你一定也听过他们的故事。
约翰?巴赫贝尔在十几岁的时候流浪到英国被一个小村庄的琴师收养,之后耳濡目染之下,他学会了钢琴。
邻镇有一位富家少女,自从在教堂听过他的演奏之后便对他心生爱慕。娇羞而矜持的女孩坦言自己的感情,只能以学琴的名义偷偷接近。而他信以为真,很高兴的收下了这个徒弟。
年少的爱情总是来得迅速,在经过了分分合合之后,朝夕相处令他对这名少女同样心生爱慕,可是等待他们的,是约翰?巴赫贝尔被被征入伍的消息。不需承诺,一等三年。他为他们的爱情谱写了这首曲子,可是重归故里得到的却是她自杀的消息,因为父母的逼婚。
他悲痛欲绝,裤裤追寻她的葬身之处,却无一人告知,无奈之下,他召集了镇里的所有人,在众人面前,将这一首求婚曲以最完美的姿态演绎出来。
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落泪了。
弹到这里的时候,秦笙笙的眼眶也湿了,她忽然想,自己可能选错了曲子。卡农足够悦耳,故事也足够悱恻缠绵,可是无端有了生离死别,对今天的婚礼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意头。她只是奇怪,为什么一直讲究禁忌的雷沈两家居然对此事不做避讳。
沈君柔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雷诺从沈父的那里接过沈君柔的手,面上是恰到好处的笑容。面纱蒙住了她的脸,秦笙笙远远的看着,辨别不出她的神情,只能做着她在微笑的假设。她肯定在微笑,求仁得仁,虽然过程颇为意外。
牧师念着祝词,仪式一环一环得进行着。
秦笙笙忍不住侧头,想偷偷看宋亦默的脸。头才转过去,猝不及防便被阳光晒得正着,她本能得别回脸,眼前一片漆黑,数秒之后才恢复视觉,依旧有一点印子在眼前晃动。随即听到耳畔一声闷笑,她莫名转过头,宋亦默的脸隐没在一团黑影里,只留下一个轮廓。她忍不住压低声音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的神情变回严肃,一本正经道:“我只是发现原来偷看也要付出代价。”
秦笙笙愣了下,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谁,挥着拳头正要抗议,却被他一把抓住:“嘘……别吵到人。”
“你先惹我的。”她白了他一眼,收回手,重新专注于前方的仪式。
他的人却又靠了过来,用着仅有耳闻的声音道:“我已经和沈君柔说好了,等下她抛花束就扔给你。”
她斜睨了他一眼,淡定道:“我还小,不恨嫁。”
宋亦默仿若未闻,继续交代:“你要记得站在她正后方,接了就别撒手,下面黑压压的一堆人,恨嫁的有一大把。”
“要不你站她后面去?”秦笙笙挑眉反问。
“我是男的。”他笑了一下。
“我裙子借你穿。”秦笙笙无比鄙视得看了他一眼。
那个时候,秦笙笙并不知道,这是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一同参加婚礼。
自然,她也不知道,宋亦默那个时候,是多么希望她点头应允,拿到花球。
此时的宋亦默见她拒绝,便也闭上嘴,想着反正等下就要介绍给养父,接不接花束也就只是一种形式,遂不再强迫,放弃说服她的打算。
二人的视线落回那对新人身上。
牧师大段的祝词还在继续,他的声音略带苍老,可是并不似其他外国牧师那般语音生硬,相反,带着特有的欧美强调让人在聆听的过程也像是一种享受。此时,牧师顿了顿,终于念出今日最重点的的句子:“雷诺*先生,无论贫穷、疾病、困难、痛苦,富有、健康、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对沈君柔小姐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爱护她吗?”
预期之中的声音并没有即刻响起,这一刻的沉默令人心慌,雷诺垂着眼,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就在此刻,场内忽然一阵骚动,秦笙笙忍不住探头过去,几个身着警服的男子已经走到新人面前,秦笙笙一怔,宋亦默的身躯已经闪出去,走向不速之客,她犹豫了一下,并没有跟出去,而是站在花架下忐忑不安地看着。两处的距离有点远,没有话筒的扩音,她无法听到他们的对白,只能专注得看着那些人的神情与动作。
数名身着制服的男子已经围在雷诺身边,其中一位手上拿着一张纸。宋亦默似乎认识领头的一位,走过去热络同他握手,对方却是一脸严肃,此时雷父与沈家双亲也已走过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宋亦默的面色忽得一凌,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眸中的不可置信一闪而过,快得她几乎以为是错觉。她看到沈君柔的脸在同一时间变得错愕,只一会儿,雷诺便被簇拥着往门口走去,几步之后,他忽得停下步伐,大声道:等下,我还有句话要说。”他说着已经转过身重新回到牧师前对着话筒清晰无比得道:“沈君柔,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