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升之剑带着霹雳连声,在这看似永无尽头的红屋内戚速变大。
剑芒如霞光暴涌,亦如骇浪山立。
在某个时间狄升忽然收起剑语,因为此时隐约可见,真实可觉——
天上点点星光,地上巍巍绝巚,冷水映着新月,冷风吹着自己的脸。
小红屋因而消失,与那两个不明生死的小孩,一个不明踪迹的朱三,以及肉体的压抑之感,一起消失了。
只有红楚楚还在,静静站在巨木之下,吃吃朝着他笑。
“你笑什么呢?”
“因为开心,所以笑!”
“不知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你开心的事?”狄升渐渐走近对方,并渐渐放松地问:“莫非你喜欢受伤,喜欢流血?”
“如果你不舍得杀我,受点伤有有什么关系呢?”
“我现在不杀你,不代表我今后不会!”
“是吗?”红楚楚忽然不笑了,原本挂着媚笑的脸随即露出怯意,“那么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
“你把我当什么?”狄升越发肃然地看着她,沉声说道:“如果你决心要杀一个人,会提前告诉他什么时候去杀他么?”
很明显,这种人无疑是傻子。
红楚楚当然明白此节,因此越发害怕。
她准备走。
不过狄升却说:“我虽然没有杀你,但也没有说过让你走!”
“还有什么事?”红楚楚如触电一般停住,强然笑道:“莫非你已经想通了,准备与我共度良宵?”
“你好像除了男女之事,就没有别的事可讲了!”
“这里只有一男一女,不讲男女之事,又讲什么?”
“现在的确只有我们两个,但很快就不是了!”
“什么?谁来了!”
“来的这个人,正是曾跟你共度良宵之人!”
“是吗,他是谁?”狄升轻松自如地笑着,红楚楚却开始慌乱起来,“他在哪?我怎么没看见他?”
狄升没有回答,只匆匆看了一眼西首暗处,继而颇显神秘地笑:“他甚至还知道你有个既好笑又令人生厌的习惯!”
“什么习惯?”
“他既然来了,就让他来回答你!”
“他真的来了?”红楚楚猛然回首,左顾右盼并越发慌张地问:“他在哪?他在哪?”
不过她很快就怔住了,但见一道黑影疾驰而来,人影未落,便已认出,嘴里不禁喃喃念道:“无相大师,原来是无相大师......”
来人的确是无相大师!
无相大师也的确曾与她共度良宵!
她忽然有些傻痴地怔住。
身为仙云剑系当世第一人,无相大师不仅是一名仙剑师,更是赫赫有名的炼丹家、发明家。
几乎任何时候,他都身着一套既像道袍又像黄袍的怪装,一头黑白相间的长发紧贴着头皮朝后梳起,项上挂着一串不知是佛家还是道家所用的大珠子,脚踏竹履,手持长剑,行走于剑凡两界。
“好久不见,小妖女!”
红楚楚赫然一惊:“原来你没死,但你应该中了我的........”
无相大师截口道:“捉鬼先生的确已经死了,但无相大师还活得很好!”
红楚楚粉脸一沉:“呵呵,你在跟我玩猜字谜吗?不过你毕竟也是男人,怎么会……”
无相大师继续截口道:“并不是每一个同你上床的男人,都会被你吸干精元!”
“那肯定了,你们剑界有这么多高人,总会有些例外!”红楚楚有些得意地舞着手指,“比如独孤南,也比如剑在天,可屈无相你,你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无相大师并未因为对方的轻视而辩驳,他只问:“你说剑在天,我倒是信,可独孤南,他怎么可能会找上你?”
红楚楚哼哼说道:“信不信由你!”
无相大师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只是笑。
狄升却道:“这一点我们信也可,不信也可,但我得让你相信一点!无相大师要比你想象中要厉害得多,我甚至这么说,他随便掏出一颗丹药,都能破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妖术!”
闻言,无相大师哈哈大笑,收笑便道:“小妖女,你知不知道这些,其实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今天可并不是为了来抓你!”
红楚楚道:“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无相大师道:“是吗?你这么自信?”
红楚楚道:“因为我觉得,你只是抓些孤魂野鬼罢了,要说抓妖,你未必有那么大本事!”
无相大师脸色一沉,斥声骂道:“好你个孽障,我本见你修行不易,不忍伤你,你反倒不知好歹,得了便宜还卖乖,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我屈无相若不好好教训你,只怕......”
狄升忽道:“大师且慢!”
无相大师道:“莫非狄剑主要拦我?”
狄升颇显神秘地笑了笑:“也许我们都不必动手了!”
“什么?”无相大师聚神一听,神色即刻平静。
红楚楚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天前,她玩过两个被她当做宠物的人。
而现在,她却要面对把她当做毒物的人,并且很可能不眼前这两个。
因为她感觉有人正在黑暗中赶来,剑气逼人。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巨响霍然轰出,再行细看时,她身后的巨树已被炸得粉碎!
狄升没有动手,无相大师也没有,红楚楚则完全不可能这么做。
那么此人是谁?
红楚楚暗觉心悸,只觉得自己如果不提前动手攻其不备,那必将只有死路一条。
正欲出招,余光中窥见一柄寒光四射的剑正无相接近她的左手,这正是她先前受伤且尚未恢复原的左手。
这把剑不属于狄升,而是宇文杰!
无相大师高声呼道:“师弟且住手!”说罢五指箕张,旋即弹出掌力欲加阻拦。
这一剑,要斩断红楚楚一臂几乎没有悬念,尽管她有所防御,但准备明显不足。
她受伤的左手伤势已然加重,正自漉血不止,而剑气余威所致,立时口喷鲜血。
她捂着伤口,并抹了抹嘴角的血渍,既气愤,又惊愕:“原来是你!”
“久违了!”宇文杰继而向狄升打了个耳语:“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一步!”
“你既然有正事要办,稍稍耽搁也无妨!”
“问题是,这事也正得很呐!”
狄升不说话了,只是笑,疑惑地笑。
说实话,他还从未见过宇文杰对一个漂亮女人,甚至一个漂亮女妖下此狠手。
如果他真的这么做了,原因只会有两个。
第一,此人应该得罪了他最最尊敬男人,也便是他的父亲宇文泰山。
第二,此人应该伤害了他最喜欢的女人,也便是他的师妹云仙儿。
遗憾的是,宇文泰山一直静坐于竹子林某个隐蔽处,从未与他有过任何交流,更不知是生是死。
而云仙儿这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女人,也一直未肯接受他,甚至在多数时候对他恶语相向。
可无论怎样,他都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们,不管无心还是有意,也不管对方是人是妖,是长者还是晚辈。
身为同门,无相大师早已想到此节。
可如今他对这位师弟的态度,并非一心支持,而是尽力规劝。
“这女妖虽然有时害人,但修行尚浅,控制能力较弱,倒也罪不至死,所以师弟你这么做就未免太过了,方才若不是我强加阻拦,只怕她已经被打回原形,又得倒回去重新修炼了!”
宇文杰冷冷笑道:“此等毒物,师兄可别怜她,要我说,她还真该被打回原形,回去再练两百年,好好反省反省!”
此时红楚楚终于缓过气来,张嘴就问:“你这个假和尚,本小姐到底什么地方招惹了你,弄得你跟我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你说,你说我究竟得罪了谁?”
假和尚当然是个外号。
当有人骂他时,多半是这个称呼。
谁叫他身为修炼者,老是以光头形象示人呢?
此时宇文杰脸如刀刻,继续冷冷地道:“你若现在脑子没坏,就应该知道云仙儿这个人!”
“云仙儿?你的师妹云仙儿?”
“你最好把情况弄清楚再说!”
“什么?云仙儿不是你师妹,莫非是你老婆?”
“可以这么说!”
“原来这样,那她是屈无相的师妹,这应该没问题吧!”红楚楚轻哼一声,接着说道:“问题是屈无相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一直都没有跟我计较,而你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哦,我知道了,你说他是你的老婆,或者说情人,可你这假和尚的情人早已遍布全世界,你会为了其中一人做出这种事?只怕连鬼都不会相信!”
红楚楚越说越放松,脸上已看不出丝毫恐惧!
先前狄升一人她都害怕,如今又来两个要对付她的仙剑师,她居然越发放松?
一个人用表情去掩饰内心原本与之相反的一面,这种行为其实相当普遍。
狄升认为心机颇多的小蛇妖也应该会习惯性地这么做。
但此番,所有人都开始发觉有点不对劲!
“其他不必多说了,现在你就把你欠她的都还过来吧!”一语方毕,宇文杰剑势再起,剑光直逼红楚楚业已受伤的左臂。
无相大师并未出手拦他,狄升也没有!
是他自己强行把剑收回,剑势反弹所致,瞬间迫退十米开外。
但见离地五十米左右的上空,不知何时聚成变化万状的白色气团,并且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下扩散,将剑气消化于无形。
尽管没有见到人,但大家都知道是谁来了,红楚楚更是再清楚不过,所以她立即大声呼喊:“姐姐救我!”
可就在这声呼喊之后,她忽然变得异常痛苦起来,连连惨叫不已,几乎眦血地惨叫。
“怎么回事?”宇文杰惊声问道,“我明明没有杀她,甚至连碰都没碰到,她居然就开始装死?”
狄升道:“你虽然没有杀她,可她却为了挡你这一剑而使出全部能量,加上本来有伤在身,所以一旦不成功,便会陷入极度痛苦之中!”
说话间,白色气团中忽然闪出一个身着白裙的青年女子,那白裙与红楚楚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而且身姿婀娜,冰肌玉骨,与红楚楚身材样貌也比较相似,殊为不同的是,这女人神情很是温婉,目含秋波,吐气如兰,不仅不显阴毒之气,反倒有些许仙女下凡的感觉。
其实此女非仙非神,她跟红楚楚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蛇妖。
只是这女妖修为更高,境界更高,所作所为更是与她妹妹判若云泥。
这女妖自称白皛皛。
现在她一面笑着向几位仙剑师打招呼,一面施法止住红楚楚身上疼痛。
宇文杰并没有因为白皛皛阻了她一剑而心生芥蒂,更没有因为她与红楚楚是姐妹而有所偏见,他现在已把当做一个完全独立且自己喜欢的人,因而笑盈盈地上前一问:“白小姐你这阵上哪去了,和尚我找你找得好苦!”
白皛皛哂然一笑:“你没遇见我,我也没遇见你,那也许我们真的没什么缘分吧!”
TJ和尚道:“缘分这东西,那只是个虚幻,如果真正行动起来,你也来找我,我也去找你,即便身处天南海北,只要双方都有心,要见面岂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么?”
白皛皛抿嘴笑着,过了许久才问:“不知我妹妹刚才有没有给各位造成麻烦?”
狄升道:“麻烦倒没有,只是有点惊讶?”
白皛皛忽然不解地问:“是吗?我妹妹刚才吓到狄剑主你了?”
狄升似笑非笑道:“她怎么可能吓到我呢?我只是惊讶于,你们居然是姐妹......”
白皛皛忽然不语,只是笑,同狄升一样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