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惊呼起来。他可以感觉到她的激动。你就是品水香吻？我们聊过，我对你这个名字印象很深的。她的态度让他意外，也让他满意。说明她真的没有忘记。
是啊，就是我啊。没想到吧。可你的QQ号换了，手机也换了。你说我们又会遇上，这是多大缘分。
是很早了，这期间可是发生了好多事情了。难怪你对我那么了解。
都是你自己时告诉我的啊。你看我都记得。
你是品水香吻！我也曾很深地投入过。因为我虽然有一些网友，但在网上能和我聊得来的并没有。
第一次聊了后，我不是有二三个月没上，后来我上了，你说你在找我，后来我告诉了你电话号码，你才象松了一口气，说这下不会弄丢了。可是你后来还是和我失去了联系。
是啊，我当时还找过你，我告诉我的好多朋友，说我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朋友，但是现在找不到了，让他们帮忙找。
这倒是他没想到的，对一个虚无飘渺的网名，她还会动真格地发动朋友去找。
可是后来怎么会失去联系呢，他还是不能释怀。
我也忘了后来怎么失去联系。哦，好象是你对我没有感觉了，也是这样，是我热，而你却总是若即若离的。后来再加上我自己发生了一些事，我们就失去联系了。
她没说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么一说，他想起来好象真的是他先把她淡忘了。他当时好象和她讲起办展览的事，她好象不是很在意，那时他一门心思在办展览上，渐渐地也就和她疏于联系了。看来对于他们当时的“分手”还是情有可原的。
我也是怕你真正和我通电话后，又很快把我淡忘了。
是你把我忘了啊。
你的声音好象和以前不象了。你以前的声音是细细的有点磁性，可现在却有点粗了。
可能是我生了宝宝的的缘故。你知道后来发生了多少事？我就是那一年做广告时认识了我老公，后来就结婚了。我和他怎么说呢，反正现在宝宝出生了，就一起过下去吧。
可是你的号码怎么也换了。我也找过你原先的号，也打过手机，可是没人接。他顺口说出了她以前的号码。
看来你是真的记得哟。我的号被盗了，手机号几个月没用，后来不知被什么人拿去用，我也很多朋友打电话找我，那个用手机的人可能是烦了，后来都不接电话。我也想叫他把号码卖给我，但后来我老公给了我现在的号码，我就用上了。可是这么巧，我们又联系上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要失去联系好吗。
四
你为什么要叫秋天的阳光呢？
没什么，我想让自己阳光一点。我在生活中很不阳光的。他不想说忧郁，这两个字太沉重了。你不觉得我们已到了生命的秋天吗。当然你比我年轻。你呢，为什么改成了流泪的百合？你很忧伤吗。
我喜欢百合花，我家的阳台上就种着百合。还有就是我的性格中还有点小小的忧郁吧，不过在生活中我不会的。我是山东出生的，我爸妈是汐澳人，我爸在山东当兵，我妈随军，我就生在山东了。
他不想说忧郁，却在她的嘴里说了出来。绕都绕不开的忧郁，他的心里又有点觉得小小的宿命感。听到汐澳，他吓了一跳。汐澳是海边的一个村庄。她不知道，那里也记载了他年少时的一部分重要的记忆。他没说出来，他现在已不是年少容易动情的时候了。他更愿意听她说，感觉她话语中的浓情密意。
你也是那里人吗，说不定我们小时候还定过娃娃亲呢。她一个大胆的玩笑又让他吓了一跳。真会想象的。他没接她的话语，如果是以前，也许他也会顺着她的话意，畅所欲言。但现在的他在感情的大海漂过，对这偶尔的风浪，已是处变不惊了。她说的虽是亲昵的玩笑话，但在他这个听者又何尝不感到是情感的宿命与轮回呢。
他生命中初恋的女子就是汐澳人。
她现在在哪里？也许我就是她转世的，又要和你发生一段感情呢。
人家还活着，什么转世。
你不高兴啦，看来你对她还是很有感情的。
从第一次聊天到现在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真难想象我们居然没见过面。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事呢，就是结婚生孩子吗？
是啊，第一次和你聊时我还没结婚。我应该和你说过吧，我离过一次婚，是离了没结婚。我和你说过我是怎么离的吗？
没有。
我是个很怪的女人，我说了你可别感到对我有看法哦。我初恋的男孩没有工作，我父母不同意，我们只好分手。后来遇到一个警察，他很喜欢我，可是我对他没有感觉。他要和我结婚，我同意了。但我拒绝和他有性生活。他认为只要给他时间，他可以感动我。所以我们也维持了一年多。但是长时间的无性生活，可能也对他的心里造成了影响，他后来发展到动手打了我。我就和他离婚了。你奇怪吗？我就是这样一个人。我感情上不能接受，真的没办法和他过性生活的。有一次，他可能实在受不了了，想要强迫我。我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他一看心就软了。
我的第一次是给了医生的。那次我得了炎症，找医生检查，医生发现我是个＊＊，觉得不可思义。他也很意外。因为我的职业接触的人多，他以为我早就不是了。所以他后来对我更好了，我会感觉得出来的。
但我还是接受不了他。
那次检查中，医生弄破了我的膜。他还找医生大吵了一架。这是我后来离婚了听医生说的。
那一年过年，我和他回到他的老家，离我们这儿三百多公里的乡下。三十的晚上，我和他躺在床上看书，这时他的母亲来敲门，我说，这是你家，我又穿着睡衣，你去开下门吧。他突然狂怒地抓起我的长发（那时我留着长发，他知道现在的她就不是留长发了），往上提，我一下子喘不过气来，就感觉一阵窒息。我没想到他会那样对我，好象我是他们平常打交道的罪犯一样。我顿时大哭起来。可恨的是他的母亲竟然也不劝阻她的儿子，任由他打我。我马上打电话回家，我父亲托他当地的战友，包车连夜送我回来。回到家，我抱着母亲大哭，我母亲也哭了，说，回来了一切就好。
我们是通过法院判决离婚的。他母亲认为他儿子亏了，要我们家赔偿。还到处造谣说我不会生孩子。我贴了他几万块钱才离了婚，女方赔给男方钱，在我们这地方也是第一例了。我再婚后今年生了孩子，他母亲造的谣才不攻自破。
他听到电话那头一阵沉默，好象有嗟泣声。这个时代，幸福的婚姻各有不同，而不幸的婚姻却总是相似的。但她这样的经历并不是每个女人都有。
那你，现在幸福吗？
你听了这些，会怎么看我？我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可是我还是比较开朗的，很多人都看不出我受过伤害的样子。两年前我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他自己在做些小生意。我们在一起，双方家长都不同意。但我们一时冲动，我有了身孕，双方家里人也只好同意了。他比我小，爱玩，以前我们曾吵过，但现在宝宝出生了，能过下去就过下去吧。只要他能开心，就让他去玩吧。整天吵架也没意义。
他现在还没回来吗，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
没有，他没有到两三点回不来的。你呢，说说你的故事吧。
我的生活很简单，你是往围城里冲，而我是想冲出城外。现在安于现状吧，要不也不会上网聊天了。她不喜欢我聊天，甚至反对我上网的。她不知道我的QQ。我是在她不在家时上的，你现在知道我为何不常在线了吧。
嗯，我明白。
你是个有主见的女人，懂得选择自己的生活。而我却不是。
也许是吧，但再婚的女人经不起折腾的。
知道了她的生活，他忽然觉得心里有点沉沉的。
五
他们都觉得很熟了，彼此都了解，都很有好感，甚至是比好感更强烈的感情。他觉得见面是他们顺理成章的事情。剩下的问题是在哪里见面。
他想让他们的见面不平凡点，至少要有点浪漫色彩吧。
街上，冯小刚的电影《非诚勿扰》的海报扑天盖地。他兴冲冲地买了两张电影票。他兴奋地拔通了她的电话，她一定会被他这个有点怀旧的举动感动吧。
电话里传来了独角戏的铃声。独角戏倒是适合她这样有点哀怨的女人。她应该很高兴他打电话给她吧。要知道他可是拒绝了她的几次见面要求后，才答应她从网络走到现实的。
无人接听。
重拨，电话里依然是女人在唱着独角戏——还是无人接听。
他发了一条短信。
连短信也没回。
他拿着电影票的手僵在了那里。为什么不接电话呢？不想联系了可以发个短信说一下啊，我不会勉强你啊。
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能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怎么会这样？
他只有上网给她留言了：
我想请你看电影。你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复？真让我失望！
你之前所说的话让我感动，但我现在不知道你说的话哪些是真的！
她会看到的，应该会有所触动吧。他不让自己想这件事，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以为他不会把她放在心上的，这下倒是无时不刻地想到她了。她是故意用这种方式让他想她吗。他不愿意受这种感觉煎熬。这种感觉让他心烦意乱。为什么会这样呢？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曾担心过这样的结果，但结果就这样来了。而且这么快，让他有点意外。
两天后，他看到了她的留言：别怪我。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我很难堪。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要离开这地方。忘了我吧。相信我曾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
她真的发生了事情。他给她打电话、发短信，想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始终不接他的电话，也不回复短信。连网上也不再看到她在线。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以为他可以洒脱地对待这份情感。但那一段时间他如失魂落魄一般。他知道她是记者，知道她的单位和真实姓名。但那又怎样，他不能去找她，也不能去打听她的消息。因为他在现实中和她的生活是根本不搭界的。象在看一场电影一样，只能任由剧情发展下去。电影能看得到，但她的事情却看不到，只知道在发生着，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有时候想，这一切也许都没有发生吧。她讲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只是她给他杜撰的一个美丽谎言。如果这样就当自己参与了一场电影的编剧，剧本写完了却无法开拍。
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她的手机关机，也很久没看到她上线了，他知道这一切终于结束了。他以为他们这样的关系会长久。如果互不影响双方的家庭，对他们不甚美满的人生也是一种慰藉。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结束得无声无息，好象从没发生过一般。
也许这一切只是一场梦。除了一串的数字和网名，他其实对她知之甚少。当这些都失去意义的时候，她对他说过的话又能代表什么呢？
网络给了他片刻的精神慰藉，也带给他长时间的郁闷。平地而起一段情感，让他无处宣泄。网络屏蔽了情感以外的东西，让他们关注于内心真正的情感诉求。他曾以为他找到了真爱，但网络只是跟他开了个大玩笑。
他象一只孤独的夜鸟，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六
她家在岚山公园旁，她曾告诉过他的，是她父母的房子，她虽结婚，但还是和父母住在一起。这一带是这个城市最早的别墅区，她家应该属于家境较好的家庭。房子就在这里的十字路边，很好找的。虽是十字路口，但并不热闹。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真的会来找她。他装做路过，也许会看到她刚好出来或回家吧。年轻时他也这样去过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家。他相信如果看到她，他是会认得出来的。网上的相片和长时间的聊天，已经给了他脑海里产生了清晰的印象。
房子的门牌上写着岚山苑103号，就是这里了。二楼的阳台上果然伸出几株百合，花谢了，叶子枯萎的颜色在冬天的寒风中显得没有生气。路边停了几部车，有一辆面包车上的红“十”字标志十分显眼。
这时他看见一群人从房子里走出，有两个人穿着白大褂，人人神色严峻。其中一个没穿白大褂的男子抱着一个女人，他们匆匆地往车的方向走。女人挣扎着，挥手打着男子。觜里在胡言乱语地拼命喊着什么。有一句话他听清了：
“秋天的阳光，来救我！”
他觉得那女人瞟了他一眼，他看到了那女人的脸。她和他脑海中的相片重叠在了一起，但眼神无助，脸色更苍白。
他们好不容易把挣扎着的女人弄上了车，车子黄灯闪烁着驰离了街区。
“看样子真的是病得不轻了。”他听到旁边开小卖部的老妇女在嘀咕着。
他在小卖部买了包烟，他其实不抽烟的。这是怎么回事，他小心地问老妇女。
“好象夫妻一直不和吧，女的吵着要离，男的不肯。孩子才一周呢。”老妇女不紧不慢地说。
他觉得他的心头如聚着乌云般的沉重。
冬日下午的阳光照在阳台枯干的百合花叶子上，凄凉落寞。
绝配
男人说：“有一个地方，我想去却不能去，那是天堂；有一个地方，我不去也得去，那是地狱。”
女人说：“有一个地方，你想来却不敢来，那是我这里；有一个地方，我不想去但必须去，那是你那里。”
“夕阳红”是一个老年人群居的小区，它的发展壮大，永远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新闻。他们以成熟、新颖、奔放的各种姿态，展现在全市人民面前，尤其是60岁以上的人民。本小区在市政府的大力支持下，至今为止，已经成立了老年模特，现代舞，太极瑜珈，大秧歌等多支队伍。其中以现代舞的内涵最为丰富，包括了交谊舞、拉丁、印度、伦巴，恰恰，街舞等各样舞种，真可谓是传统现代分门别类，古今中外应有尽有。
霍军住在旭日升小区，与夕阳红隔着两条大街，一座广场，遥相呼应，遥遥相望。
说句内心话吧，旭日升的居民虽然羡慕并赞美夕阳红的义举，但并不喜欢长此以往。因为他们小区的居民大多是中、青年人，上有老，下有小，工作忙，担子重。他们的生活节奏，显然与夕阳红小区的气氛不合拍。大有放松是你们的，紧张是我们的；快乐是你们的，烦恼是我们的；悠闲是你们的，疲倦是我们的那么一种对立而不统一的生活趋势。
旭日升小区也有三、五个放松而悠闲的单身老头与老太太，因为他们是儿女的附属，所以就难成气候。对夕阳红的羡慕与向往，那是肯定的，绝对的。
10年前，霍军退休，老伴便不幸谢世。老俩感情甚笃。一百对之中，能挑出他们这样一对，就算罕见。因此，霍军至少在退休的这十年之内，没有产生过再娶的念头。
霍军年轻时，是文艺队伍里的尖兵，吹拉弹唱样样通。每当夕阳红小区在广场举办活动时，他总是积极参与。
有一天晚上，华灯闪烁。在一个五百人的大秧歌活动的鼓乐声中，霍军猛地看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她的身段，气韵，神情，衣着，甚至连一个细小的动作，都无一不像他的老伴孟萍。而且，这种一点儿也不像幻觉的场景，一下就让霍军想到了四十多年前与山东入伍女兵联欢的时刻——一样的规模形式，一样的场面气氛，如果老眼再昏花一点儿，那似乎也是一样的人啊！如果没有雄壮的电声喇叭，没有逝去的年轮岁月，这两种场面简直就是毫无二致！
霍军与最漂亮的女兵孟萍一起跳着舞蹈，扭着秧歌，出头，出彩，出色。后来他俩的结合成了全军口口相传的传奇故事，说他俩是“四大绝配”的典型代表：才貌绝配（男才女貌）；秧歌绝配（全军双人秧歌比赛第一）；恋爱绝配（纯属没有介绍人的自由恋爱）；年龄绝配（霍军26，孟萍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