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傲剑出鞘否?(下)
“公子殿下想知晓,你这柄‘傲剑’,何时出鞘?”
“……”似乎略有讶异,初时的玩味慢慢收敛,旋即露出些许的肃然:“噢?殿下,已经等不及了?”
徐东旭负手而笑:“倒也不尽然,只是如今形势危急,内乱一触即发。是故,像傲尘兄这般可怕的‘利器’,殿下自然是希望能派上用场。”
“可怕?利器?”似乎在品味着这两个比喻,傲然的少年,再一次露出了些许玩味似的微笑:“我不过是区区一名三神玄关之境的小剑客罢了,莫非,殿下真以为我能撼动盘踞东陈的这只‘害群之蛊’?”
所谓“害群之蛊”,自然是暗示在东陈之中一手遮天的王氏。
“若是他人自然不可能。但对于傲尘兄而言,却并非绝无办法吧?”然而,徐东旭的回答却是对其能力的绝对信任。
“哼呵……”又是那一贯的冷笑,好似笑尽尘世,但亦是某种默认。
倏然,傲尘却是开口反问道:“你可知当初我为何会答应家父来紫山?”
“难不成并非令尊爱子心切?”
“家父确实忧心我被卷入内乱,然则却不知内乱是经由我等之手……”傲尘收回瞥向儒衣少年的目光,再次投注在了紫山的东方,“至于,我愿来紫山,说是暂避,实则,是因为这紫山的主人,姓王。”
“……王远征,‘王’?!”一霎的错愕,旋即皱眉喃呢着紫山剑主的真名,徐东旭立时恍然。
是了,盘踞于东陈,蚕食着这个国家的王氏,亦正是现任紫山剑主王远征的本族。
“……可是,我翻阅各类旧闻,不曾见到王前辈与王氏有所关联?”
“若是能被你查到,那在陈国一手遮天的王氏,真是徒有虚名了。”对于儒衣少年的疑惑,傲尘不以为然,旋即又是解释道:“紫山剑主乃是王氏外家之人,早年曾与宗室有所间隙,后因廿年前昆吾八仙台之役,又与天下江湖道、乃至是修行道结仇……”
“所以,王氏早便借陈国之力,与之一刀两断,更是大肆消除了有关王远征与王氏之间的许多信息。”听闻这般曾被隐匿的江湖旧闻,徐东旭亦是一时讶异,然则又瞬时惊觉了其中关键。不由再问:“既然如此,傲尘兄又为何定要来紫山?”
“……你想知道?”
“请说。”
又是那一贯的傲然冷笑:“哼呵……你信天命吗?”
“曾经不信。”
“有趣……”只是,傲尘却也不计较,久久眺望着东方的天际,再行言语:“除了为见紫山剑主之外,还有一种冥冥中的预感,在告知我,我会在紫山遇上我毕生亦无法超越的夙敌……”
言未毕,少年剑客的眼眸却是愈发犀利,似剑般透出一抹利芒,还有……如凶兽般可怖的杀意。
“果不其然,我,找到了……”
“……”死一般寂静,倏然间将二人笼罩其中。
凝望着少年剑客背影的徐东旭,其本应温和的眼神,在沉默中愈渐阴霾。
为何?
只因,他已明了傲尘所言之“宿敌”,究竟是何人,更明白,这个人对于自己而言,是何等的重要。
“你,对我动了杀意,这很危险……”一声轻蔑的冷笑,同时亦是善意的劝告,“你,我,公子殿下,我们三人之间,从来都是坦诚相见。”
“……所以,我对你坦诚相待。”
“哼呵,不提也罢。”随性的岔开话题,傲尘又是说起了紫山剑主:“王远征虽自诩圣灵无情,然则其行事,却更似重义之人,单凭为断氏剑惊天下便可一窥。纵然王氏与其断绝关系,亦难免他不会插手其中。”
“然而,数月相处,我已明了,他的眼里没有天下,亦自然不会有小小的东陈王氏。”
“喔?”
“是故,我在等待他的默许。”
听到这番,徐东旭一时不解:“既然早知其不会干预,又为何还要等候紫山剑主的默许?”
“因为,世间绝无人胆敢窥探紫山……”一语道出其中关窍,傲尘那好似笑尽尘世的戏谑冷笑,一如既往的浮现于他少年英俊的脸庞,“而得到紫山剑主之默许,便可以避过我父亲的耳目,彻底融入‘黑暗’……”
不错,既无人窥探紫山,便无人知晓傲尘之下落,若再避过傲循之眼线,除却寥寥几人之外,又会有谁知晓这位傲剑山庄少主究竟在何处。
然则,其人所言之“黑暗”,又是指代着甚么?
“……”徐东旭不曾回答,皱眉思索,似乎犹在推敲其中得失。许久之后,方是答道:“我会告知公子殿下,静候傲尘兄归来。”
言罢,自顾转身欲离,然而,脚步却又是一顿:“不可避免?”
问的,并非所谓的东陈内乱,而是两道“未来之光”交汇的命运。
“这是我与他的宿命,谁也无法阻止。”得到的回答,肯定,且残忍。
“……”
儒衣少年,在沉默中缓缓离开了这孤寂的紫山之巅,独留傲然的剑客任由寒风吹拂……
…………………………
离开了紫山之巅,顺着石阶回到了镶嵌于绝壁之上的六剑绝楼,徐东旭扶着勾栏,凝望着一望无际的波澜云海,久久无言。
他的心,亦是纠结着。
为何忧愁?自是为自己的好友秦昆而愁。因为,他所要面对的,是一个极致危险的男人——傲尘。
甚么东陈之乱、甚么公子殿下,都比不上自己最重要的羁绊。
但,他更了解傲尘是怎样的人物——他是一头凶兽,一头为剑而生的魔兽,被他视作今世夙敌,无疑于成为他毕生不忘的“猎物”,其中何等的危险,不言而喻……
烦恼,亦由心而生。
他无力阻拦这个傲慢的男人……
“……咳。”一番叹息,只得强作精神,平复心情后渡回了那间会客小阁。
然则,方才行至走廊,却忽然见得一位白衣素装的仗剑少年,伫立在楼道的一角,眺望着将紫山与尘世分隔的天外云海。
秦昆?
为何友人未在那间会客小阁,反倒是在此?
“……”似乎早已预见会在此遇上好友,秦昆侧首望来。
“你为何在这里?”徐东旭一时好奇,问道。
“等你。”
简单的两字,却教儒衣少年一愣。
“她们呢?”驻足之余,已向着走廊的拐角处瞥去。
“醉了。”
“……噢,你不曾喝?”
“酒乃穿肠毒药,为剑道之人大忌。”秦昆淡漠的脸颊似面具般不着颜色,“一杯,便足够了。”
是了,虽为大忌,但徐东旭的那一杯酒,剑心少年仍是喝下了,只因,那是羁绊的证明。
“……呵。”一时愣神,旋即又是释然而笑,少年亦明了好友的心意,安心之余亦不免有了几分感慨:“你变了很多……”
变了?是的,变了。记忆中那位总与自己嘻嘻哈哈的开朗青年,如今却已成了这紫山的
“……我不后悔。”闻言,秦昆只是稍稍一顿,却并未反驳。
只因,唯有这条“绝世无双”的登仙之路,才能令自己得到守护这份羁绊的力量……是故,无论是怎样的牺牲,亦在所不惜!
“但我知晓,你还是那个秦昆,我也相信,区区一株‘百世无情’斩不断我们七人的情义。”徐东旭亦是眺望着紫山绝壁的天外云海,如是肯定道。
真是一个美好的希冀,但,无情的人却无法给出承诺……
秦剑心话锋一转,问道:“天阁与约翰,还未曾寻到吗?”
“寻人之事,大海捞针。连婉儿借助霖江王之能,也只能在中原寻得我们,我便更是无力了。只能希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
这一次,徐东旭未能发觉好友刹那的迟疑。
“是嘛……”
言罢,二人又一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许是,不甘于此时的寂静,又或许是想明了好友的意念,徐东旭再一次问道:“秦昆,你对于傲尘,是何看法?”
“天命之敌。”无分毫迟疑,其声淡漠,似无喜无怒。
“……”
沉默,反倒是此刻最好的选择。但,心仍旧是不甘于此。
“不可避免?”
相同的问题,希图得到截然不同的答案……
“这是我与小尘的宿命,从我们相见的那一刻起,便已注定。”
但,现实往往与梦想相反。
……宿命吗?
又一次的沉默,将两人笼罩其中,但这份沉默之中,却透出些许无奈与忧愁。
无奈着天意弄人,忧愁着这两位少年剑客今后交汇的命运……
就这样,沉默许久之后,剑心少年却又是一问:“关于可凡,我想知晓你如何看?”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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