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琤?”郑皇后并未显得太意外,挑眉斜睨着她:“你想清楚了?他与徐家大小姐的情真意切不似假装,恐怕你要费不少功夫。”
昌宁低着头,脸色从灰暗到无限光华,笑容灿烂:“母后最知儿臣心。”
郑皇后听她话中有话,顺势接口:“还有一事,田贵妃是你的母妃,又因身孕帝宠正盛。若是她执意不肯,本宫也不好勉强。”
“只要儿臣心愿得偿,从此唯母后马首是瞻。”昌宁盈盈拜倒。
郑皇后望着她曲线优美的身姿,唇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随着徐梧棺木启程运送回京,徐庭仪告老还乡折子准奏,徐家渐渐恢复了平静。凌靖雪倚在窗边,望着西南方向忧心忡忡。徐寒与徐梧手足情深,闻知噩耗会不会伤痛过甚影响伤势?会不会露出马脚让人发觉?刚送走方五娘时,不甘、妒忌占据了她的心,几乎令她夜不能寐,而今她却真诚地感谢方五娘在他身边。
叹了口气,收回思绪,凌靖雪照例去慈心堂探望太夫人,正遇上身着朝服的徐庭仪给太夫人问安:“皇上请赵郡公和我进宫用膳,晚点再来看您。”
凌靖雪注意到“赵郡公”三个字,不由诧异:“爹请求告老,与赵郡公有甚相干?”
徐寒不在,凌靖雪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为徐家智囊团的一员,方便及时把消息传到昆明,徐庭仪渐渐习惯,毫不掩饰地回答:“当年打天下的武将只剩我与赵郡公二人,恰好皇上同时准了我们告老的折子,入宫大约是为了叙叙旧情罢。”
想起当年战场拼杀的场景,徐庭仪感慨良多:“若不是赵郡公,我亦不会有今日。当年我被困垓下三天三夜,以为如西楚霸王一般命丧于此,甚至写好了绝命书。若非赵郡公冒着触犯军法的危险拼力相救,我早已化作一堆枯骨。”
凌靖雪曾听徐寒提过这段往事,随口附和了几句。太夫人身子不舒服听得不耐烦,摆摆手催促道:“既然皇上召见,你便早去早回。”
徐庭仪笑着应了,乘了一顶青色小轿,从东侧门进了宫。赵郡公司马阳一早到了御书房,正与皇帝喝茶聊天,见他进来起身拱拱手:“彭郡公近来可好?”
表面上普通问候,实际则是指着徐梧的事。想到徐梧,徐庭仪心中凄楚,神色不知不觉黯淡。皇帝眼中迅速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吩咐苏公公上茶,故意扯开话题:“今日是你们告老还乡的大日子,不谈国事!”
徐庭仪松了口气,饮了两口茶水,心中稍定。司马阳立即会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许久不面圣,差点乱了规矩,还请皇上恕罪。”
“咱们是一同打江山的老伙伴,何必客气!”皇帝笑得慈祥而真诚。
“微臣只是皇上的手下,何来伙伴一说!”徐庭仪闻弦音而知雅意,联想到皇帝最不喜欢别人提及旧事,忙忙否认:“微臣出身草莽,斗大的字不识一升。若非运气好在皇上帐下效力,至多是个山野农夫罢了,哪里懂得行军打仗!”
司马阳何等精明之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随之附和:“就算臣稍立了些微末功力,亦是皇上领导有方。皇上如此说当真折煞微臣了!”
皇帝最喜欢听奉承的话,闻言果然眉开眼笑,假意谦虚:“你们二位都是朝廷栋梁、朕之左膀右臂,何必过谦?今日共饮,你我之间再无君臣,只有昔日同帐之谊。”
徐庭仪与司马阳对视一眼,笑着应道:“皇上天威浩荡,微臣却之不恭。”
三人相对坐下,皇帝命人上了酒菜,君臣畅饮一番。徐庭仪借着醉意,拍着司马阳的肩膀感叹:“咱们哥俩儿身子越来越不济,纵然有心为国家出力,只怕再不能了。日后含饴弄孙,你莫要忘了请我喝茶。”
“彭郡公哪里话!”司马阳明白他的用意,拍着大腿摇头叹息:“我这副老骨头怕是撑不到抱孙子了!不过我的孙子便是徐老哥的孙子。老哥记着我的话,往后让他读书识字进翰林院念书去,莫要像咱们舞枪弄棍,没半点出息!”
皇帝醉眼朦胧,望着他二人一唱一和沉吟不语。徐庭仪仿佛忽觉失言,打了个激灵拱手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从前乱世需要臣等厮杀打江山,现下皇上以德治天下,自然需要满腹经纶的文臣辅国安康。”
“彭郡公多虑了,”皇帝满不在乎挥挥手,似乎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朕与二位郡公同甘共苦十余年,焉能不知你们的性情。”
徐庭仪和司马阳刚松了口气,皇帝又接道:“朕时常怀念在军中的日子。现在心宽体胖,再也没了当初的英姿。倒是两位郡公年纪虽大,依旧老当益壮。”
“皇上谬赞,臣等愧不敢当。”司马阳一边客气一边故意咳嗽了两声。
皇帝视而不见,反而兴致更高:“说起来朕亦有十年没见过两位郡公拿兵器的样子。当日攻下江南大营的庆功宴上,你们两人即兴舞剑,那份英雄气度萦绕在朕脑中十余年,实在可敬可叹!”
苏公公凑上来助兴,边为皇帝添酒边笑道:“难得皇上有这份兴致。明日便是二位郡公告老还乡的日子,不如今夜共舞一曲,为戎马生涯做个留念。”
“两位郡公年事已高,焉能舞刀弄枪!”皇帝不满地斜了他一眼,转着手中的酒杯不无遗憾地感叹:“可惜朕有生之年再也看不到了!”
皇帝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徐庭仪和司马阳推辞未免显得太不知趣。两人起身下拜,皆是一般心思:“微臣不才,愿为皇上舞剑一曲。”
“当真?”皇帝顿时坐直了身子,望向两人的眼中满是兴奋。不待他们多言,击掌示意苏公公:“取江南新进贡的刀剑来,乐师奏乐为两位郡公助兴。”
徐庭仪与司马阳深吸一口气,各自接过刀剑,摆好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