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爸爸怎了啦?”儿子的询问让孟明也不禁潸然泪下,曾经少年轻狂时奋不顾身去追逐的爱情,如今和自己共承欢的人却即天涯各自,阴阳永别。
一路上的沉默,一路上诡异的气氛,以及孟明态度的转变,让阿俊的父母心里更加忐忑。到医院后便直奔重症监护室,看到阿俊昏睡着,老人心里的疼似如刀绞,一边抱怨自己催促阿俊回家,一边抱怨孟明着急要孩子,看到路佳佳在这里守候阿俊,脸上有感激却也无力表达,顾及不上。
孩子望着病房里各自导管的阿俊,还不知道这是怎么啦,更不知道他以后将失去关于父亲的所有爱。
佳佳看到孟明,原本一向冰冷的目光却失去了原来的神采,暗淡,柔和。此刻,谁也没有力气去争什么,只是在命运面前慢慢屈服。
“孟明,能说几句话吗?”佳佳看到她突然想起黄安迪说过,阿俊是着急回家才出的车祸。就是因为孩子的抚养权问题和孟明有了争执。
“好。”
“阿俊着急回家都是为了你。”
“你错了,是为了我们儿子,不是为了我。儿子要跟我,他不同意,着急之下才出了是事故。”
“好吧。我不想与你争论什么。只是,恐怕你不知道,阿俊现在很危险,他如果有什么意外,两个老人所有的寄托都在这个孩子身上,你就当替阿俊尽孝,把孩子留给二老。”
“路佳佳,我真是很感动。不过,我得为了我孩子的未来,不能因为这样的愚孝耽误了他原本精彩的人生。”
“你……你就这么不近人情?”
“我尽了,如果我狠心,我今天是不会来看阿俊,更改不会带孩子过来,今天我和我儿子应该在飞往新加坡的路上了。”
“可是,你知道吗?阿俊他不仅仅是车祸,是癌症,车祸后癌细胞已经大量扩散,维持不了几天的。”佳佳有些激动,她还是压低着自己的声音诉说着,眼睛里的泪水早已不争气的掉下。
“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我不能感情用事。阿俊离开后,他父母会受到多大的打击,对于孩子的成长不好,而且他们老了,能够给予的条件有限,跟我不同。”
“即便是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要这么做?”
“是啊。你觉得阿俊回去和我商讨的结果会如何呢?我想了一路,阿俊肯定是自己早早知道患了癌症,他之所以说回去和我商量这个问题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把孩子抚养成人了,你明白吗?你说口口声声说自己爱他,可是你一点儿都不懂他,你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角度想过问题,你总是想当然,你觉得怎么是对的就强加给别人,别人可能不这么想。路佳佳,有时候你活得真实很可悲的。”孟明有些气愤,她看着路佳佳衣服迷茫伪善的样子便觉得恶心,说完便起身离开,高跟鞋在病区走廊里踏出的声音格外响亮清脆。
路佳佳被孟明戳到痛处。仿佛自己一路所有的好都从未想过阿俊是不是希望这样的好。原来自己这么多年所谓的最爱,只是最想从阿俊这里获取到自己想要的爱。然而,孟明是真的对他付出的爱,包括孩子都是一种付出。
黄安迪看佳佳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你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佳佳看了安迪一眼:“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
“不。你曾经等过他两年,你耗尽了自己两年最美的青春来等他。你做的很好了,别多想。”
“是呀,可是那两年也只是我习惯性的等待,也成为我无休止的从他身上索取我想要的一种正当理由。”
两人陷入沉默,阿俊的妈妈从监护室出来后,便在医生值班室询问了关于阿俊的情况。医生已经按照安迪和佳佳,孟明决定让阿俊的父母知道真实情况了。老泪纵横恐怕也不过如此吧。他们再也无心争夺孙子的抚养权了,反而缄口不提了。
这个时候谁都不说话,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却只剩无穷的苍白。或许只有安静的守候。路佳佳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画面,都是关于阿俊不会再醒来的结局。她恨自己怎么会这样不由自主的想这些,却无法切换其他的内容,越来越多的画面像是要把他的大脑挤爆,轰然一声,她累得不行了,顺在座椅上眯着眼睛睡去。
透露窗子看到阿俊单薄的样子,孟明心里也生疼。虽然还是想着把孩子带走,却不再像之前那样跋扈。原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爱恨一恍惚悬在半空无处安放。是不是现实生活都要这样,在人们毫无准备下打个措手不及。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着,暗自思量。这时候护士打破了这尴尬的安静:“病人家属在吗?”
佳佳和孟明齐刷刷站起来说在。安迪示意佳佳做下,让孟明去。佳佳眼睛里掠过一丝失望。孟明看了一眼阿俊的父母:“爸,妈,你们……”
“去吧。一次只能进一个人,我和你爸就在门口望一眼,你带着孩子去看看阿俊……”阿俊妈妈说着已泣不成声。
“嗯。”孟明带着儿子进去的那一刻,路佳佳心里揪心的疼痛。原本她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幸福,却在命运的跌跌撞撞里失去了太多,如今阿俊最后的生命,却也只能是个旁观过客。想着,一阵风透过走廊的窗子里吹过来,让单薄的佳佳结实的打了个喷嚏。
“要感冒吗?今天回去休息吧。我休息了一天一夜,好多了,有事儿我打电话给你。”安迪安慰佳佳。
“嗯,不要紧。我不想离开,我害怕…”
“你怕什么,这么多人在呢。”
“不是,我怕,我怕我离开后,阿俊就真的…真的醒不过来,或者醒过来了没看到我…”说着又是泪流满面。仿佛眼泪不受限似地疯狂滚滚而来,似乎再也没有别的理由来阻挡它宣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