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愿意将我家庭方面的麻烦事带给朋友,以前是这样,现在也一样。能忍的我来忍,能做的我来做,每个人都不容易,何必又再给他们增添烦恼。
我选择了岔开话题:“梅子,我上班的公司答复你了吗?”
“他们说既然我是你姐,又做过保管员这一行就可以。”梅子兴趣不大的说道。
“真聪明,知道为自己加砝码,我都没想到要你说做过这一行,以你以前做生意的经验,管管那些货物真是绰绰有余了。”我笑道。
梅子一脸的意兴阑珊:“早知道你这样的情况,我就不去说了,应该多陪陪你。”
“你呀,我又不是明天就没了,医生说我这是早期胃癌,癌肿较小,如果没有发生扩散性转移,切除后5年的生存率能达到60%—90%,现在用得着这么担心吗?”
“什么时候手术?”阿文突然问道。
我摇了摇头,取掉了护脖圈,我的脖子才彻底解放。
“想做化疗之类的?”他继续问道。
我还是摇摇头。
“吃中药?”梅子问答。
“她是什么都不想做。”阿文一眼就看穿我的意图,冷冷地说道。
听出了他的不愉快,我低下头不敢出声。
“等死?”这回梅子也生气了,她指着我大声说道:“你,你对着起我吗?不就是个早期胃癌嘛,还没努力你就放弃了,你想气死我啊?”
我像个做错了事的人,低着头任凭他们教育。
“明天就出院,我带你多去几家医院做复查。”阿文说道。
“我也去。”梅子说道。
我依旧默不作声。
骤然之间,所有的事物仿佛都静了下来,没有我的声音,也没有了他们的声音,这样的奇怪现象,反而使我不安的抬起了头。他们两满眼失望的看着我。
“对不起!”我满是歉疚的道着歉,我知道他们都是发自肺腑的在关心和爱着我。
“说说你的理由。”阿文开了口,他的神情很冷也很静,但,我知道这是他火山爆发前的预兆。
我沉思片刻,才慢慢地说出了我的想法:“我的胃不舒服我自己知道,只是以前没太注意过。帮我诊断的都是这里很有权威很有经验的专家,就算再去别的医院,结果也不会有什么改变。”说到这里,我看向了阿文,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我只好接着说:“既然,这是已定的事实,我就会安然接受。我怕疼,所以不愿意做手术。我怕丑,所以不想做化疗。我更怕难受,才会什么疗程都不想做。我只想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舒舒服服、漂漂亮亮的过完每一天。我只想抓紧时间,想玩就玩、想吃就吃的不浪费每一分钟。我更想好好的爱你们,好好的陪你们。”我停了停,继续说道:“5年,按一个人的一生来算是不长,可如果按天数来算,就已经很长了。我不想把这难得的五年花在医院里,花在病床上,花在吃药打针的难受之中……”
在我侃侃而谈的时候,梅子早已泪流满面,阿文依旧安静冷然,唯有眼里闪动着难以隐藏的泪光。
“你们能理解我吗?”我问道。
梅子使劲的点着头,泣不成声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而阿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你们能支持我吗?”我再次问道。
阿文“唰”的站起身,走出了食堂。
“去追追他。”梅子对我说道。
我摇摇头,我不能扔下梅子不管。
阿文的提前离开,使得原本就没有味口吃饭的我们更加没了食欲。
“我们也回房吧。”
我点点头。
一顿晚饭,桌上的菜吃的时候是怎样的,我们走的时候也还是怎样的,纹丝未动。临走前,我默默将自己未喝完的鱼汤和他未动过的鱼汤都装回了各自的保温饭盒里。梅子的心血,一滴也不能浪费。有伤口的阿文,也一滴都不能少喝。
来到病房门口,梅子拿过我手中的饭盒:“去看看阿文吧,他心里一定比我更难受。”
“嗯”我转身向隔壁的房间走去。
阿文果然在自己的病房里,面对窗外静静地站着。
我再一次看到了他那孤独无助的背影,我的心顿时涌上了难言的酸涩。我慢慢关上房门,从他的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他微微一震。
“对不起!”我用脸颊紧贴着他的背,深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他没有说话。
“请原谅我的自私。”
他依旧用沉默回答着我。
千言万语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紧紧抱住他,以示我矛盾和歉意的心情。
“我,爱你!”他哽咽而又艰难的说道。
“我也爱你!”
“我想和你一起过百岁生日。”
“我也想。”
“可是你连一点点努力都不愿意施舍给我。”
“对不起!”
“这不是我想听的。”
“给我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以后我会全心全意的陪着你过每一天,好吗?”
他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最后深深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伸出双手将我抱进了他的怀里:“你真是我的劫数啊!”
我知道,坚强刚毅的他又“屈服”在了我的温柔里,我微微一笑,伏在他的胸前,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幸福溢满了我的心田。
“我想去看大海的潮起潮落。”
“嗯”
“我想去爬黄山看千峰万壑。”
“嗯”
“我想和你牵手漫步在林荫小路……”
“嗯”
“我想依偎着你一起看日出日落……”
“嗯”
“我想吻你。”
“不行!”
“为什么?”我抬头看向他。
他低下头,浓情蜜意的看着我:“因为……我要吻你!”
四片唇瓣的相接,给这个没有人喜欢的病间带来了短暂的温馨。
我或许真是他的劫数,让他无力挣扎,让他无法自拔,更让他在爱的深渊里迷失了自己。
这样一个情深的男人,我会好好呵护,好好珍惜,好好爱着他。
热吻过后,我们相拥着一起看向窗外,静静地,满足的看着夕阳一步一步坠入云层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