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希望易储的,莫过于忽兰。
忽兰早已有计划,也作了部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史摄图一直不愿意回来。不过,忽兰在见到玉冰后,似乎已有办法让史摄图回来。不管史摄图何时回来,消除太子的势力是势在必行,若是能拉拢过来,是再好不过。
以忽兰的意思,除史摄图之外的五个兄长中,她可以忍受任何一个兄长成为皇上,惟独不能是大哥。
同罗垂首,犹豫片刻,说道,“太子与我有救命之恩。”
玉冰心中哑然,原来如此,以太子的品行,救同罗,只怕也是没安好心。
双手拨动琴弦,琴声沉闷,玉冰冷冷望了一眼琴,说道,“此琴的纹饰精致华丽,看似高贵。但琴音零乱,音质粗俗,如此劣质的琴,留着何用?”
玉冰说完,挥手奋力一扬,将琴掷落在地,碰撞之声,异常刺耳。
同罗震惊的看着娘娘的举动,回味着娘娘话中的意思。
玉冰望向同罗,微微笑道,“看来同将军还是没明白,琴是用来弹的,用来听的,而不是用来看的。”
说完移步离去,留着同罗呆呆的立在原地……
回到屋内,看到忽兰正一脸焦急的等着她。
“等你半天了,去哪儿了?身体还未痊愈,怎的到处跑。”忽兰看见玉冰,担心的说道,转瞬间,双眉一展,激动道,“高衍让人送了一道信函给父皇,说用四哥换你。”
“是么?”玉冰高兴道,心中却是讶然,史摄业捉住自己的事,看来并没有告诉莫国皇上,为何没有告诉?是想利用自己么?
玉冰抬眸望了一眼忽兰,霎时明白,史摄业心胸狭窄,必是不会相信史摄图真的放弃皇位;她与史摄图相识的事情,同罗定是已经告诉了史摄业。所以史摄业打算用她来要挟史摄图就范。这一点,史摄业与简平王高传倒是有几分相似。
难怪,去黎霄峰时遇到士兵盘查,回来的时候,在库莫城却没有遇到守门的士兵,应是史摄图收到消息,故意放她和元少棕出城,库莫城中,人多口杂,难免走漏消息,到了裂云峰,再将她和元少棕擒住,这样一来,神不知鬼不觉。
玉冰纤眉微蹙,“只是委屈了史大哥。”
“怎么能说委屈呢,本来他就是要回来的。”忽兰兴奋的说道,看着玉冰,讪讪一笑,目光中有些许歉意,“本来,我打算以你来要挟四哥,他若不回来,我便不放你回去,看来现在不用了。玉冰,你不会怨我吧。”
“怎么会。”玉冰笑道,她早就猜到忽兰打这个主意,“只怕史大哥心中难以割舍外面的天地。”
“不能割舍也得割舍,要怨就怨他生在帝王之家。”忽兰正色道。
生在帝王之家,这是史摄图回避不了的事实。
高衍与史摄图都是皇帝子嗣,都是藩王,一个是想尽办法逃离皇城,不愿回去;一个却是步步为营想着杀回京城,哪怕是马革裹尸,埋骨青山。
如果,如果高衍是史摄图该有多好,远离京城,远离计谋,远离厮杀。
“何时交换?”玉冰问道。
“定于十日后,在两国边境,裂云峰下。”忽兰道,“明日我们便要启程,前往库莫。到时,我父皇会直接从京都前往库莫与我们会合。”
幽暗的房间里,除了星冷的烛光,没有一丝光亮。整个房间没有一扇窗户,只有铁门上有一个掌心大的洞。与其说这里是密室,不如说这里是牢房。
依依茫然的目光落在墙壁上,无悲无哀。墙壁冰冷,却比不上她的心冷。
她不怕死,她怕的是见不到妹妹的绝望。
房间外的楼梯上,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来人故意加重脚步,是在告诉她,他到了。
他来了,他确实来了,依依望向铁门。
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男子身披雪白狐裘,缓缓走进来。
依依凝眸望向高衍,高衍神情清冷,目光冷漠的像是看着自己,却又根本没将自己看到眼里。
“高衍。”依依轻轻唤他,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高衍双眉微微一颤,目光中似乎有了神采。
是谁在唤她,是玉冰么?她高兴时,生气时,耍赖时,或讥讽他时都会直呼他的名字,只有在众人的面前,她才会称呼他为王爷,渐渐的,众人面前,她也懒得称呼他为王爷,直接唤他的名字,整个王府里,只有玉冰敢直呼他的名字。
蓦然回眸,这张娇丽的脸,并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张脸,目中的神采顿时散去。
依依看到高衍眼中瞬间的变化,说不出的心酸。
“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高衍语气冷漠,没有一丝的感情,“找本王何事?”
高衍的神色,让依依的心陡的一沉,“王爷既已知道一切是贱妾所为,为何不杀贱妾?”
“本王答应过王妃,你的性命留有王妃处置。”
他曾答应过玉冰,只要依依安分,绝不为难依依;可惜的是,依依并不安分,他原可以杀了她,可是他还是想等玉冰回来,由玉冰做决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明知道他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还偏偏抱有一丝希望,以为他会念着往日的情分,原来,一切是她的自作多情。
她不该问的,不问他,就不会知道答案,这样,心中对她还有一点点的幻想,幻想他对自己存有一丝丝的情意。
“娘娘她……还好么?”依依问道,垂首低眉,眼底是深深的愧疚。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伤害玉冰,她不愿意伤害她,可是她已经别无选择,她不能置妹妹于不顾。
高衍冷冷侧目,一道寒光射向依依。
依依未有抬头,却感觉到高衍如冰的目光,以及四周骤起的杀意。
见依依满目的歉意,高衍双目中的寒意淡去不少,“她很好。”有他在,他绝不会让玉冰有事。
她很好——这三个字如音符轻轻的敲打在依依的心上,像似阴霾的天空终于出现一丝阳光,心中渐有喜悦,喃喃自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还有事么?”
高衍见依依仍是自言自语,像是入魔一般,不再理会,转身离开。
“王爷。”依依感到雪白身影消失,蓦地惊唤,见高衍止足于门口,期期的问道,“王爷可曾……喜欢过贱妾……哪怕是一点点。”
依依殷殷的目光望着梨花如雪的背影,没想到她的话音方落,他的背影已消失门口。
随着如雪背影的消失,铁门沉沉的关上,砰的一声,惊醒了依依,惊去了幻想,留下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的荒凉。
天未亮,忽兰就推开了玉冰的房门,不由的一愣。
玉冰已洗漱停当,正立在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装扮。这身衣服是忽兰的,浅浅的红色,她从未穿过红色的衣服。忽兰一开始给她的是一身绯红的罗裙,她总觉得太妖艳,还是这粉红色看起来清丽些。
玉冰见忽兰,依旧是一身的绛红,不禁惊叹,忽兰到底是忽兰,别人若是穿红色,总有些妖艳,只有她总能将妖艳和纯真糅合在一起。
“以为你还未起床,特意来唤醒你,没想到你已收拾好一切,是等不及了吧。”忽兰打趣道。
今天是交换人质的日子,定于申时三刻。从库莫感到裂云峰脚下,要大半日的时间,玉冰不得不早早起身。更何况,她也睡不着。
“是的,等不及了。”玉冰笑道,笑的自然。
忽兰见玉冰坦率承认,会心一笑,“我也是。”很快就能见到四哥,她几乎也是一夜没睡。
两人手挽手走出房间,沿着青砖小路,向大门走去。
“忽兰。”玉冰忽的想起一事,“你觉得同罗此人如何?”
忽兰狐疑的看着玉冰,沉思片刻道,“行事谨慎,有勇有谋,是个人才。”
“我也觉得此人是个可用之人。”
“为何这么问?”
“他去找你,你就留下他。”
忽兰错愕的望向玉冰,“他可是大哥的人。”
“他之所以跟随你大哥,是因为你大哥对他有救命之恩。”玉冰便将同罗暗中归还短剑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
“好,我明白。”忽兰说道,“只是,你能确定同罗来找我?”
“同罗之所以不愿离开你大哥,是因为心结未能解开。”玉冰说道,目中露出自信,“不过,我想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想明白。”
“希望如你所言。”忽兰望向玉冰,感激道,“玉冰,谢谢你。”
若是同罗真的来找忽兰,忽兰就会又多一名大将,易储的胜算就更大。
玉冰方要开口讨赏,只见人影闪过,一道劲风扑面而来,不及躲闪,胸口生生受了一掌,翻江倒海的疼。血气上涌,猛的张口,鲜血喷出,青砖上猩红刺目。
“玉冰。”忽兰惊吼道。
玉冰定眼望去正是太子,一脸愤怒的看着玉冰。
“贱人,敢蛊惑本宫的人。”太子目露狰狞,“难怪这几日,同罗魂不守舍,原来是你这个贱人在搞鬼。”
玉冰听太子之言,知道太子定是听到她与忽兰的说话。只说同罗魂不守舍,而未说同罗背叛他,看来,他并没有听到她说同罗暗中还短剑的事,幸好没听到,若是被太子听到,以太子的性格,必将同罗碎尸万段。
“怎么?你这就急了,你这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我。”玉冰讥笑道,“你凶残成性,不得人心,迟早一日,你会众叛亲离。”
“贱人,你还说。”太子怒不可遏,“看我不将你焚骨扬灰。”
太子挥出一掌,劲风劈向玉冰,玉冰只觉得寒气迫人,眼前红影一闪,寒意瞬间消失。
忽兰与太子已交上手。
太子连击数掌,均被忽兰格开,“大哥,你疯了,杀了她,如何换回四哥。”
“换回老四?你做梦。”太子冷笑的看着忽兰,“死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好事。”
忽兰暗自一惊,“大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忽兰听不懂。”
“听不懂?要不要我说的再清楚些。”太子一脸的阴霾,“是谁暗中煽动朝中大臣,在父皇面前说我僭越皇权,难道不是你么?”
他虽是太子,但终究不是皇上,皇上只有一个,说他僭越皇权,便是说他谋反。
“大哥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就不要含血喷人。”忽兰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