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匡点头,站正身子施礼道:“那臣先告退了。”简狐也站起来行礼,两人正要出去和那些一人一人离开尚未走尽的人说些事情,正要离去。简狐似乎突地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扭头问道:“几日不见殿下,到不知道殿下换了性子,不仅病好了大半,连性情也变了些,不知道是哪位神医动的手,竟然有如此的功效?”
公孙简浅浅的笑,似乎困倦劳累,闭上了眼睛:“如今这样的形式,我身子不该好起来好些,至于谁能治愈我……自然是神医。”他支额而坐,在夜明珠淡绿色的光芒下,一张脸显得很模糊,“都去吧。”
沈匡心知公孙简不听人劝,他不想说的事事谁也逼不出来的,只是徒劳的叹息。幸好他身子大好,精神也比往日好了许多。最终拉着一边还要开口的简狐,朝他使了个眼色才笑道:“殿下好好休息,臣等告退了。”
公孙简闭着眼点了点头,听着沈匡两人的脚步声缓缓出去,又睁开了眼。他日夜筹备,在看到那些信笺之后更是心急如焚,的确是很累,便是闭着眼歇息了,也没有睡意,只觉得脑海中千头万绪在涌动,皇位、母后还有……绮罗,他想要的,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的,都要付出无尽的东西去争夺。
这是一条血淋淋的路,他至今还不知道该不该走。
夜明珠的光芒幽幽的,在这样的夜阁诡异的有些可怕,身心都很疲惫的时候很希望有人能抚慰自己。
幼时母后的怀抱。
父皇的臂膀。
还有……在哪开满芙蓉的仙境,红衣女子牵起他手的温柔一笑。
只是如今,都没有了……
“笃笃”两声轻响。公孙简淡淡道:“进来。”
阁门开了,门外的人并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外恭声道:“殿下,时候到了,大人们托属下上禀殿下,若是明日无事,还是请殿下早些歇息吧。歇息之前,先把药用了吧。”
公孙简微微一笑,“进来。”
项南应了声是,托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进来,公孙简端过来一饮而尽,将那玉碗放回到托盘之上。项南看了看他的脸色,笑道:“容妃娘娘的药当真是好药。”
原本他们都是不放心的,只是殿下一心坚持,服了容妃的药之后果然将这些年放荡之下亏损的身子补得极好,不由得心中佩服方绮罗的医德。
“殿下,新年过了之后便是小皇子的满月宴了,您到底去不去?”
公孙卓眼眸流转,冷光涤荡的时候竟然显现出一抹笑来。清冷的声音落在暗室深处,就像是寒石一点点击打在玉璧上面。
动听而森凉。
“皇上最近得了三皇子,想来是欣喜极了。做弟弟的好东西不多,便在这一日之后,给他送上一份大礼吧。”
天瑞龙朔六年的正月,如同往年一样,并无不妥。
因公孙皇族是礼仪大家,在正月初一到初三连续三日,在皇陵举行了的祭典。这一次并非像往年一样,一到年下就下折子逼着皇上封后,所以在公孙卓没懂什么心思,公孙简没动什么手脚的基础上,举行的那天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祭礼之后,龙翔帝携着太后妃嫔与皇室贵戚回宫,赐礼分烛,共享新年。
这样而繁复的日子,虽然没什么新意,但是在很多人心中,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初三之后,一向勤政的皇上便复了朝,就这样平平顺顺的过了十几天,便到了上元佳节。今年的上元佳节倒是与往日不同,因为是新生的三皇子的满月之日,所以格外的重要些。沈太后在后宫备了大宴。本来照宫中规矩,元旦、除夕都是天家家宴的日子,元旦虽不如除夕隆重,但也自有一番热闹。又因为有着三皇子的事,是以皇上亦是很重视,早早便下令下去准备,各宫各殿都多了些欢乐祥和的气氛,忙碌一片。只等着上元一日的晚上在皇族贵戚之间,好好的为体弱的三皇子积积福这是一个安静平稳的冬天,出乎众人意料,虽然中间有许多的小波折,但是在看到公孙简第三次进宫也为小三皇子祈福,却是明白了局势的安稳。
没有人知道这个夜晚对于后来陷身其中的大变中意味着什么。它就像是黄昏时刻天边的朝霞,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等到天一黑下,便又是一场汹涌的黑暗。而自此以后几多年岁,无数人事浮沉其间,尽始于此。
而在绮罗眼中,这个喧哗的夜晚,只不过让她看清了些人事而已。后来的哪一个冬日,她靠在老梅树下,看着纷纷而下的雪,再睡过去的时候瞬间明了。
那一夜之后,世界翻天地覆。
新年的事情很忙,绮罗的病才好,公孙卓不想让她劳心,便整日里宿在乾元宫待着,上元夜宴,整个皇宫都是热闹的繁华的,唯有摇光宫,一如往日清冷安静。
夜露中宵,更漏深深。宴饮便在太初宫中举行。
皇帝坐在偕同太后贵妃坐了上座席位上,左手边还有一个位置,明眼人都知道,那是皇上特意留给摇光宫容妃娘娘的,只是容妃娘娘体质弱的很,便是正月初一的祭典也不见她出来,更何况是这上元家宴。
太后坐在主座上,一脸慈爱的微笑,杨执坐在她身边,不如往日的清冷,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欣喜却是多了些。
众人心中均是明了,她亦是贵妃,如今生下了皇子,只怕不过几日之后便是贵妃了。只是后宫前朝明眼看着,皇上对杨贵妃这样好,太后也这般恩宠,但是却没有一点要册后的样子。
只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韩王爷公孙简也来了。淡蓝衣衫一脸微笑,竟然真的像是为了皇上欣喜是的,并无一点龌龊尴尬。皇上太后手下的人本来都还提防着他,但是最后都是不聊聊了之。
既然人家没有心思到什么乱,他们上赶着找什么不痛快呢?大好的佳节若是浪费在抓奶哥上面到底不是什么好事。
两边的人都没有什么起冲突的样子,中立的大臣皇亲自然也不愿意多惹什么事。哎……都是皇家的事,若是想着要自保,还是不要说了吧。
与太初宫的繁华热闹不同,绮罗在摇光宫中的小药房中安安心心的配着自己的药,倒也是安闲自在。
笑语守在一边,一脸担心道:“娘娘,你身子才好,还是好好休息些时日,不要劳累了才好,不然等下陛下过来,又要担心了。”
绮罗回转过身子,从壁橱中取出几支晒干了的甘璐草,一撒手放到她手中的碾缸中,“你还是先陪着我将药配出来,三皇子的满月宴,总要送些让他贴心的东西才是。”
三皇子才是一个一月大的小孩子,那里想得到这么多事的,更何况便是你担忧照料的再深,杨执作为亲娘,又怎会在让你在孩子面上越过她去。
心中多是叹息,只是知晓绮罗的性子是说什么也没用的,于是也便就什么都不说了。
担忧的瞅了眼外面,她手中便研磨着药草,便低声问道:“林公公和公主都等了那那么久了,娘娘不去看看么?”
“把药配好。”绮罗头也不抬,手中拿着银勺,一丸一丸的把药盆底下沉淀的药渣勺出来,而后将褐色的药汁过滤出来,放在一个大点的玉碗之中,i笑语将手下的药草末撒了些下去,绮罗那勺子摇了摇,便见褐色的杂物一点一点的沉淀下去,上面隔出金黄的一层来,透明的就像是黄昏时候的阳光。
“差不多了。”
绮罗淡淡说了句,将药汁倒入配好的药粉之中。绮罗接过来,搁在一边的玉碗的模具里,放进蒸笼里蒸上。
只要水分殆尽,剩下的的药粉便是调配好的“生生不息散”,这本是明秋山庄的养生药之一,据说是医仙白明若,也就是绮罗自己调制的,对胎中不足的人尤其是好,是养生的灵药。只是制作起来极为麻烦。秋山庄的规矩中也写过,若非是庄中之人,不得泄露药物配置的单子。开始的笑语还想,为什么绮罗会不顾及庄规制药的时候也将她带在身边,现在才知道,就算是她随在绮罗身边这么长的时间,亲眼看到她如何制药,但是要让她将制药的秘方一一默出来,倒也是不可能的。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朝着绮罗脸上看过去,见一向孱弱的她神色不见一丝不快疲惫,心中了然,感叹道:“人若是喜欢上了一件什么事物,当真书如何也不怕累着,只是从心中便觉得愉快,其实若说是这方面,娘娘到底算是幸福的了,毕竟陛下不仅为她建了药圃,还准许她堂堂皇妃开炉制药。”
只是就算是再怎么喜欢,身子也必须顾及着。
“娘娘。”笑语收拾完了手下的东西,笑道:“生生不息散制出来还需要些时辰,您若是不放心,让笑语在这守着便是。您便是不愿意去太初宫那边,也该出去歇歇了。
绮罗接过她递过来的湿巾擦了擦手,想了想,笑着回道:“也好,你唤个人进来看着吧,林公公与公主等了许久,不好再让他们等着。”
笑语笑着称是,吩咐一直在外面守着的内侍进来看着火,按照绮罗的吩咐一一嘱咐了,便随着她去寝殿换了衣裳。
此时正殿之中,帷幔柔垂,看的人心中便是柔软的。明晃晃的宫灯似乎能照进人的心底深处去。
公孙雅站在正中间,眉头紧紧皱着,满脸的焦急。只是到底不敢在无礼闯进去催人出来。林公公还要服侍皇上,便留了自己的土地小林公公在这边候着。小林公公念及虽小,心思倒是好,见公孙雅脸上的纠结,笑着劝了一句:“公主便坐下来歇歇也好,娘娘宫中的茶委实是香的很。公主在席上没怎么多用,如今用上一些也好。”
“本宫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她低低的嘟囔了一声,小林公公没听见,小声的问了句,她不耐烦,冷喝道:“好了好了,要用你自己用吧,本宫不饿!”
就算是容妃待人再好,小林公公也是不敢上桌的。只是陪着笑脸笑道:“公主说笑了,奴才是什么样的人,岂能在容妃娘娘这里撒野。”
笑语冷哼了一声,不在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