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门守门的士兵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握枪的手微微倾斜，脚步交错，腰部下沉。临近的士兵背部相对，眼睛盯向四方，彼此照应，默契十足。
守北门的队长从城楼上往下俯视，右手打着一个手势。有兵士悄悄给弩弓上弦，只等待一声令下。
那队长面色黝黑，年轻气盛，身上也隐隐有气息抖动。如鹰眼般锐利的双眼盯着下方。城墙下的人们无论进出都感觉到些什么，好似空气的气温有些降低，兵士也一副如临大敌一般。
大秦的子民多知道这世上有强大的武者和逆天的修行者，无论是其中的哪一种人，都不是可以轻易惹恼的。
于是，民众门收拾身上的东西，便四处离去。脑筋灵活些的人，走的不急也不慢，借着人群的遮掩，让自己显得并不如何突兀。
短短数息，在北门附近逗留的人便离开一大半。城楼上的队长很快便注意到城墙下敌对的两个少年。
牵马的少年，背着弓箭，腰上一柄用蟒皮做鞘的刀，身上一副短打扮，俨然一副江湖少侠的模样。略显瘦弱的身躯，肌肉有棱有角，眼神里的孤傲略闪而过，身上凝练的气势节节攀升。
在他对面的那带斗笠的少年显得强壮如野兽。仿佛随时会扑食的双眼凌厉非常。少年的身上简单的麻衣披盖，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手上也空空如也。若是细心，便会发现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件用黑布包裹的巨大物件，随着少年的气势凝聚，那黑布下的东西蠢蠢欲动。
城楼上的队长打了个手势，那几个举着弩弓的兵士放下手中的利器。城楼下的缓缓挪动脚步，将民众和附近的摊子保护起来，隐隐包围两人，却无人说一句话，只是凝神看着。
大秦治军一向严厉，军中赏罚公明，奖惩有度。若是有心求出人头地，有个把气力，不怕打斗之人，参军也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因为大秦对军队的重视，所以军队的公平才得以贯彻。
但是有精通演练兵阵及军中事物之人，便能看出这连城的守将非一般。治军如此有效，这在精锐部队中才可见的阵容，却在这样偏僻的地方出现。若是有不明真相的人得知，定会大力哀叹朝廷的用人不公，赏罚不明，天下太平太久，朝廷阵党成群。
这话虽没错。但是那流浪在此的守将确实因故被罚，至于何事，便不得而知。
那队长只是观望，因为他看出下面两人是江湖对敌。大秦重武，江湖上的厮杀多不会干涉。
渐渐，有些好奇且胆子大一些的人，在兵士身后围起来，想要好好观摩这两人的决斗。
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会缺少围观看热闹的人。
两位少年之间，再无一个人。
两人的杀意和其实凝聚，汇成一条线，凭空碰撞，激起阵阵波纹和震荡。两人都没有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戴斗笠的少年深深吸一口气，呼出来的浊气呈淡灰色。他两眼一眯，脚下前踏一步。
震声如雷鸣，如直接轰击在沈寂的耳旁，让其五脏六腑一阵震荡。
沈寂微微蹙眉，而后松开，两眼明亮，嘴角微笑，露出一口白牙。
有意思！
沈寂心中道。
虽然不能修炼，但少年一直为自己的无上资质而骄傲。眼前的人告诉他，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只是离小镇五十里远，便有和自己一般年轻，武道修为甚至在自己之上的人，那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精彩。
沈寂心知自己无法与那些修炼多年的老不死相提并论，自己被他们玩弄于鼓掌间，自己无话可说。他相信，只要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绝对有一日凌驾于他们之上。但是和自己一般大，一般起点的人，自己没有输得理由。
只能胜！
而且要胜得漂亮！
倔强的少年抬起头，看天，没有丝毫的怯意。慢慢攀爬的朝阳越发光亮和炙热，早起的太阳带来光明和新的期望。
自己正如这太阳！
有一天，会让天地也重视！
唯有那个时候，才能将过去的种种疑问解开，才能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活着。
他收回心神，望着对面的少年。
少年心中闪过许多念头，却没有思考对方是谁，这不重要，因为对方的杀意如此浓烈，想明白也无法阻止。
他只是有些苦恼，该不该拔刀。
他本不愿意拔刀，这样以后有些保命的能耐。如此轻易拔刀，那无名竹简上记载的攻诀便作废了。
养刀，不能断。
第一次养刀，尤其重要。
少年想想，自己还是有点儿自保能耐。
他也前踏一步，声响轻微，几乎不可听闻。细微的声音引不起大家重视，如蚊子般的声响一消而散。
戴斗笠的少年却心中微微惊奇，那一丝借用天地灵气的气息，虽然细腻，但是却清晰。这至少要后天武者才能勉强使用，一品的武者却也用出来。
魁梧少年终于重视起来。
同时注意到的是那城楼之上的守城队长。
两人仍然对视而不出手。
此时，天空突然被黑云笼罩，有毛毛细雨降落下，沾湿了人们的衣裳。
雨势有些大起来。
魁梧少年伸手接住落下的雨滴，看着南门方向，略一犹豫，便转身离去。
少年的离去显得突兀。
在场的人们有些无趣，这本来要打斗的两个少年，对视数息，看着太阳，看着雨水，就离开了。
人群中有好事的人暗骂几句，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城楼上的兵士队长轻松一口气，两个少年郎在他眼中都是难得的英才，年纪轻轻有这个境界。而且对武道的领悟和势的感悟颇深，假以时日，定能有所作为。
这样的人物不该在江湖中打斗飘零，而应该为国家所用。
他轻轻挥手，让手下兵士让出一条道来。
围观的群众散开，不敢靠近。
沈寂牵着马，让灰毛驹赶着沉重的那车缓缓走向城门。没有人来检查，那兵士点头示意，便放行。灰毛驹摇头晃脑，冲着兵士一阵嘶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城墙的兵士队长暗暗称奇。这瘦马看上去颇丑，却是难得的好马。不但通人性而且气力大。
出了城门的沈寂，上了马车，轻拍灰毛驹，示意它快跑。
灰毛驹领会，便狂奔起来。
突然，车厢内的沈寂一口鲜血喷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