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人,你……”楚洛眸中尽是沉痛,他紧紧地抱着雪衣,不愿意放她下来,看到雪衣眼中的决绝,以及她脖子上微微渗出的血丝,他终是轻轻一叹,小心翼翼地将雪衣平放到了地上。
“楚洛,请你,帮我好生照顾芊芊和瑶花。”雪衣笑得一脸的云淡风轻,楚洛静静地看着雪衣的笑容,他忽然觉得,她好像离他很远很远,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笑容,可是,还未触碰到她,他就胆怯地收回了手。她的笑容,真的很朦胧,仿佛,一触即碎,让他根本就不敢触摸。
“丑女人,你放心,本王一定会救你出来的,至于芊芊和瑶花,还是你从天牢出来之后自己照顾罢!”说罢,楚洛对着为首的那个兵士冷声吩咐道,“好生照顾雪嫔,否则,本王要你的命!”说完这话,楚洛又深深地看了雪衣一眼,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楚洛的话对这些个兵士以及狱卒还是挺有作用的,雪衣很快就被转移到了一间相对干净的牢房,最为让她惊喜的是,那牢房里面竟然还有一张床。原本以为,楚洛既然走了,就是不会回来的,没想到,半夜的时候,他竟然为她带来了一瓶凝脂。一般的伤口涂上凝脂,自然是不会留下疤痕的,可雪衣肩上的伤口太重,就算是将这一瓶凝脂尽数涂上,也是不可能好的。
“楚洛,谢谢你。”接过楚洛手中的凝脂,雪衣眼中满满的尽是感动。楚洛这个孩子,心地其实很善良的,当初,她没有救错这个孩子。
雪衣一直习惯性地把楚洛当成是孩子,她忘记了,她其实,也不过刚过了十六岁的生辰,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丑女人,本王来帮你上药!”说着,楚洛便要掀开雪衣肩上的衣衫。雪衣急忙后退了一下,对着楚洛道,“楚洛,我自己上药就可以!虽然,你只是一个孩子,可是,毕竟是男子,还是不要给我上药的好!”
“本王不是孩子!”楚洛一脸别扭地看着雪衣道,“父皇在本王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娶妻生子,本王早就已经不是孩子了!”
“好,你不是孩子。”雪衣颇有些无奈,这个楚洛,一脸的孩子气,还总是不喜欢承认自己是孩子,果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呢!“楚洛,时辰也不早了,你快点回宫吧,我手和胳膊有没有受伤,我自己上药就可以!”
“嗯。”楚洛垂眸,转身就想牢房外面走去,就在雪衣以为他马上就要离开的时候,楚洛忽然转身,猛地将雪衣拥进了怀中。
“咳咳,楚洛,你放开我,我快要被你憋死了!”被楚洛抱得这么紧,雪衣觉得自己呼吸都是困难,忍不住对楚洛抗议道。
“丑女人,你等我,我一定会变得很强大很强大,保护你在不被任何人伤害!”这一次,楚洛没有自称本王,而是自称为我。雪衣瞪大了眼睛,使劲地思索楚洛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可她还未曾想个清楚明白,楚洛就放开了她,近乎逃一般向牢房外面走去。
静静地看着楚洛挺拔的背影,雪衣才意识到,少年似乎是又长高了一些,感受着身上残余的他的温度,雪衣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想法,楚洛这个小屁孩,该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想到这儿,雪衣不禁苦笑,她死了也好,那样,就可以绝了这个小屁孩的念想,他会爱上与他更加般配的女子,娶妻生子,幸福白头。
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玉佩在掌心,微暖,比那人的体温要低一些,张开手,看着掌心玉佩之上刻着的那个精致的“渊”字,雪衣的唇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似乎,只要想起他,就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呢,身上的伤口,竟然也没有那般痛了,只是西南边城、郢都路途迢迢,她死之前,是再无机会凝望他那令她魂牵梦萦的俊脸,再也感受不到他掌心的温度了。
“雪嫔,用膳了!”雪衣在床上睡得正香,忽然听到牢门外有人喊她的名字,睁开眼睛,却见狱卒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正站在牢门外。
“狱卒大哥,今天的膳食很不错啊!”雪衣闻到那饭菜的香气,顿时觉得自己的肚子饿了,她想要下床,去牢门口接过那狱卒送来的饭菜,可是她发现,她身上疼得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
“雪嫔,你还是不要站起来了,我给你送过去便好。”那狱卒对雪衣的态度较昨日和蔼了许多,他打开牢门,将这个食盒放在雪衣的床边,幽幽叹了一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雪嫔,这是你的最后一顿饭,你就好好享用吧!”说罢,就转身而出,复又把牢门锁好。
最后一顿饭?
雪衣愣了一下,是了,这是她的断头餐呢!一会用完膳,她应该就会被处以火刑了吧?
打开食盒,看着里面精致的饭菜,以及那一串冰糖葫芦,雪衣的眸不禁变得湿润了起来,难怪这饭菜做得这般精致,原来是楚洛送来的。这个小屁孩,竟然还记得她喜欢吃冰糖葫芦。
抹去自己眼角的泪水,雪衣深吸一口气,努力扯出一个笑,就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她马上就要死了,虽然被烈火烧死死得会有些惨烈,但最起码,她要做一个饱死鬼。
酒足饭饱之后,雪衣就被狱卒从牢房带了出来,而且,还把她押到了刑车之上,整个身子都在刑车里面,只有一个脑袋露在外面,这种感觉,甚是不舒服。她现在身受重伤,站都站不稳,现在被这刑车颠簸着,她更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倒下就意味着屈服,她不想,对袁紫曦示弱,因为,她不屑。
押送她到刑场的路上,有许多看热闹的百姓,那些个百姓被传言所蒙骗,皆以为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妄图引诱楚国的黄金单身汉,秦离。不少爱慕秦离的怀春少女,更是对雪衣恨到了极点,尤其是看着她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不由自主地就将手中的菜叶子、鸡蛋之类的东西往雪衣的小脸上扔去。
鸡蛋的腥臭气息,让雪衣几欲呕吐,雪衣强忍着那翻江倒海的呕吐之感,高昂着小脸,如桃花一般潋滟的眸中,尽是睥睨天下的高贵之势。她是楚渊的女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她都不可以向命运屈服,给楚渊丢脸。
“你说她真的红杏出墙引诱了秦大将军么?我怎么觉得不像呢?她生得这么高贵,就像是仙子一般,怎么可能是那种狐媚的女子?!”或许是雪衣的眸太过澄澈的缘故,人群之中竟然出现了这么一波声音。听到有人这么说,不少人也出声附和着,“我也觉得不像!”
渐渐的,扔在雪衣身上的污秽之物越来越少,尤其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说她不像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子,人群之中,竟然有不少人发出惋惜的声音。
对于人群中的声音,雪衣充耳不闻,她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站得笔直,不让自己看上去有一丝一毫的颓败之感。原本以为,从天牢到刑场会有些远,没想到不过是半刻钟的功夫,就已经到了刑场。一到刑场,雪衣就被人从刑车之中押了下来,那些个狱卒刚想押着她走向高台,楚洛、元宝、流景、江芊芊还有瑶花,便拿着刀剑从天而降,和那些个兵士狱卒们打在了一起。
元宝不会武功,但此时看上去分外英勇,他手中握着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风,颇有些江湖侠客的架势,只是菜刀一个没拿稳,竟然掉到了地上,将他那潇洒的侠客气势尽数毁尽,要不是他跳得快,他的脚一定会被砍断。
“丑女人,今天,我一定要带你走!”少年眼中坚定比那天上烈日还要耀眼,他深深地看着雪衣,眸中深情如同潮水一般,将雪衣紧紧包裹在其中。
雪衣别过脸,不愿意与楚洛如此深情的眸对视,她什么都给不了他,此生注定将他的深情辜负!
“楚洛,我今日不会跟你走!你快点带芊芊和瑶花离开!”见瑶花身上已经挂了彩,雪衣焦急地对着楚洛喊道,可楚洛哪里会听她的话,就连瑶花,肩上挨了好几刀,她都还倔强地舞着手中的剑。
“流景,你快点带瑶花离开!他受伤了!”雪衣知道流景平日素来对瑶花不错,她急忙调转了方向,对着流景喊道。
“娘娘,奴才今日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被烈火烧死!”流景向来尖细的声音因为带着一丝哽咽,听上去有些沙哑,但却是多了些许的男子气概。
雪衣见他们都没有理会她的,急得简直要发疯,忽然,她听到高台之上一声怒喝,竟然是太后也来了。
“把他们给哀家带下去!真是自不量力,就他们这几个人,也想劫死囚!”太后站在高台,颇有些俯瞰众生的味道。
原本那些个兵士因为害怕伤了楚洛,动起手来还有些束手束脚,现在见太后这般愤怒,也顾不得多想,就一齐向楚洛攻去。双拳难敌四手,很快,楚洛就被众多兵士制服,瑶花他们也被兵士们给拖了下去。
楚洛目呲欲裂,他疯狂地挥舞着拳头,妄图挣褪那些兵士,可是,他终究还是被人给强押了下去。看着已经被吊在高台之上的雪衣,楚洛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捏碎,此时,他简直要恨死了自己,他终究,还是不够强大,护不了她一世安好。
曾经,他拼命习武,只为保护她不被别人欺负,他想要变得很强大很强大,强大到,连楚渊都对他有所畏惧,深深地看着被吊在木头架子上的女子,楚洛垂眸,看着自己青筋暴起的拳头,他忽然就失去了所有奋斗的勇气,若是她死了,他变得再强大,又有何用,因为那时候,他想要保护的人,已经不在了。
“啊!!!”楚洛仰天长啸,那些个兵士看到他的眸疼得一点点碎裂的模样,心生不忍,可想到太后的吩咐,他们终究还是狠了狠心,把楚洛给带了下去。
雪衣的发有些凌乱,看上去甚是狼狈,可是这丝毫无损她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世人皆知楚渊的曦贵妃是东陵国的公主,可是,看着站在太后身旁的袁紫曦,再看看被吊在木架之上的雪衣,他们竟然觉得,比起袁紫曦,雪衣更像是一位公主。
“姑妈,时辰到了,快让人行刑吧!”慕容晓柔一脸兴奋地看着太后道,想到一会雪衣被烈火烧成灰烬的惨状,她简直开心到了极点,要不是因为她是当朝柔妃,需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她一定会亲手将雪衣脚下的木柴点燃。
听到慕容晓柔的话,太后对着监刑的官员使了个眼色,那官员心领神会,将手中的令牌扔到地上,就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喊了一句,“行刑!”
或许是那为监刑的官员声音太大的缘故,天上竟然起了风,风拂过雪衣的小脸,扬起雪衣的发,露出了她光洁美好的额头,阳光,火光映在她的额上,她额上那抹桃花胎记熠熠生辉,那一幕,简直美到了极致,不少人都以为雪衣是天上的桃花仙子来到了凡间。
“神仙姐姐,她是神仙姐姐!你们怎么能烧死神仙姐姐!”雪衣出宫之时曾经去过的那家店的店小二一脸愤怒地对着点燃了雪衣脚下木柴的行刑之人喊道,可那行刑之人显然是把他当成了疯子,飞起一脚,就将那店小二踹了出去。
只是,那店小二的声音,刚巧不巧地落入了太后的耳中,她抬起头,看向吊在木架之上的雪衣,眸,不禁微微眯起。她一直以为,雪衣额上的那朵桃花是特意画上去的,是以,从未想过,雪衣会是陈国的小公主长乐,现在看着雪衣额上那朵金光熠熠的桃花,她才明了,原来,雪衣额上的那朵桃花,竟然是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