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好奇,我开始打量起四周的环境。
脚底不知何时开始绽开出一朵朵小小的,洁白的昙花。
若是一朵,或许观赏者会认为是难得的美景,可若是上千朵,上万朵,堆攒而成的铺天盖地的气势,只会让人觉得头痛。
本着爱护花草的原则,我试探地向花朵之间留出的缝隙中迈步而去。
脚尖所触及之处,几千根细如银丝的胶状物便从欲放的花蕾中喷射而出,直直冲向我运作中的双脚,不由分说将其粘连在一起。
奇了,看起来如流水般柔和的细丝,竟有如此强大的粘力,使我再动弹不得一步。
而脚下的昙花却没有就此罢口的意思,喷涌胶状物的频率也愈发加快,眼看着我就要被吞没在令人作呕的胶状物中。
“沐姑娘,看到什么了吗?”千钧一发之际,烛台的另一头传来狐妖镇静的询问声。
我一边快速地拍打着身上的胶状物质,把烛台高高举过头顶,无助地喊道:“漫山遍野的昙花!白色的!还有…它们喷出来的…”
“沐姑娘,快离开那里。”百里伏栎警告道,不过,似乎是一记响亮的马后炮,“根据你的描述,你身处的很有可能是黑昙体内防御外侵的阵法,一旦触动,恐……必死无疑。”
“必……必你妹!小时候隔壁村算命的李瞎子都说过我福大命大,能活到一百岁。死在这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一定有什么脱身的办法,对,一定有……”
我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暂时放低了手上烛台的位置,不为别的,只是举了这么久,手上的血液早就无法流通了。
又一拨胶状物向我喷射而来,这次径直对准了我托举着烛台的右手,看来是坚信只要打灭我赖以支撑信心的光源,让周围环境重归黑暗,我就一定会陷入崩溃之中。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只要烛台上的火焰熄灭,我的灵气就会随之消散,也就不存在恐惧不恐惧,崩溃不崩溃这一说了。
可是现实表明,人在恐惧中的反应速度总是比平常慢半拍的。
我终究还是没有赶上胶状物喷射的速度,眼睁睁地看着胶状物溅入了烛火之中,顷刻间,化成了白色的烟雾逸散在空中。
等等,白色的烟雾?
依照常理,如此粘稠的胶状物接触到烛火,应该先分解成水,而不是直接变成气体,这胶状物质里一定有什么古怪。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继续拉低烛台的位置,让更多的胶状物质能够接触到烛火,眼睛也不自觉地凑近了些。
脚底的昙花见我手上的烛台靠了过来,纷纷停止了攻击,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身上本来粘连的胶状物随着与烛火距离的拉近,也纷纷化成了烟雾向上空飘散而去。
我直起身子,拍拍身上残留下的烟雾,欲继续向前走。
“什么是爱?”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好像想要知道答案,又不想要知道答案。不同于最开始好听的女声,这次的声音,俨然带一点微微的沙哑。
“敢问,您就是黑昙……前辈?”我学着古人的样子,毕恭毕敬地询问着,但让我这样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去尊一棵花为前辈,终归还是有些牵强。
那声音并没有做出回答,而是继续问道:“若无倾国倾城之容,爱是否也会随面纱的揭开而消散?”
“黑昙前辈,我们此行是来寻找您身上的圣物,木灵石。南诏毒兽百日后将会冲破封印,届时,天下苍生都会濒临覆灭,所以我希望……”我试着向黑昙道明来意,可看来,一切都是徒劳。
“什么是恨?”少女的声音继续响起,声音里分明是多了些愤怒。
这次,我识相地没有再插话,而是仔细听了起来。
“因爱生恨,又因恨杀了所爱之人,难道这就是恨?又或者,只是一种不甘?”
少女的语气愈发凉薄,似是在打击别人,又或者是在讽刺自己。
周围的环境开始随着少女的心意而变化。从前有座山,山上没有庙,只有几间简陋的茅屋,里面也没有小和尚,只有一位郎中和他的两个徒儿。
似是有人在轻声诉说着故事的发生一般,场景中人的所见所想我竟能了如指掌。
“丑八怪!丑八怪!郎中的徒弟是丑八怪!”山下集市上,一群男孩子堵住一个紧紧用纱巾捂住脸的女孩前行的路,肆意嘲笑着。
见此情景,我攥着拳头冲上去,本来想给那几个孩子好好做做“思想教育”,可忽然发现自己在这个空间里原来是仿佛空气般的存在。
“不是!我不是丑八怪……”女孩越加以反驳,底气越不足,到最后,无助地小声抽泣起来,这也是她为什么讨厌下山采集用品的原因,每次只要在集市上碰到这一群男孩子,她就注定是这个下场。
其实女孩并不是那种丑到无地自容的人,只是遍布了半张脸的胎记实在太过于显眼,以至于用纱巾都无法彻底遮挡住。
“你这么丑,还有脸下山。”这时,从孩子堆里钻出一个胖嘟嘟的小男生,十分霸道地谩骂着,一只手不安分地扯起了女孩的发髻。
“干脆就在山上待着吧,恐怕这辈子连婆家都找不着呢!”另一个小男孩也附和道。
“别这么说,她一定能找个好婆家,我看,林瘸子就不错,和这个丑八怪就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胖嘟嘟的男孩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已经习惯了给女孩的心口插闷箭的感觉,只当成是茶余饭后的娱乐,白净的小手大力地撕扯着女孩的头发,充满了戏谑的意味。
“放手!”女孩明显是被激怒了,全然忘记了下山前师傅交代过的事,凤目圆睁地瞪着小男孩,另一只手迅速而有力地击中小男孩的几个穴位,换来了后者杀猪般的惨叫。
面前的一群男孩子仗着人多的优势,集体冲了上来,在他们心里,前面惨叫的小男孩就是他们的“兄弟”,兄弟受了伤,哥儿几个怎么能袖手旁观?所以也顾不得面前的人只是个柔弱女孩的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