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殴中,女孩的纱巾被撕扯着,被践踏着,毫无怜惜之意。
几个孩子的打斗终于惹来了人群的注意,几个结伴赶集的妇人与田里耕种归来的壮丁好事地围了上来,但谁也不敢插手,只因那小男孩是县守张大人的儿子。
女孩只得捱着,一拳一拳,一掌一掌。几位老人已不忍心再看下去,也只能偷偷离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住手!”
人群中传来一声沙哑的男低音,虽不甚响亮,但在女孩的耳朵里,好似来自天堂的救赎,来把她拉出这地狱般的世界。
一边看着好戏的小胖子揉揉方才被戳中的地方,狠狠道:“来人,把这个管闲事的和丑八怪一起收拾了。”
“哦?我倒要看看是谁要收拾我家公子。”
围观的群众见事有变数,乖乖地给身后男子让出了一条路,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仁不让之势撤回了家中,放眼望去,街道上就只剩下小胖子势力和神秘男子的势力。
显然,神秘男子在身高上容貌上气势上都占尽了优势,一身华贵的紫貂皮,腰间的蛇纹玉佩正是当今皇室才有资格佩戴的,再加上眉宇间的那股子傲气,明眼人说看不出他的身份,那是假的。
小胖子年纪虽小,对这玩意却也知道不少,眼珠一骨碌,扑倒在地上谄媚道:“参见……参见大人。”
神秘男子甚至连目光都不屑于施舍,只是冷冷道:“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女孩用袖子死死捂住自己的脸,瑟缩在墙角,有些警惕地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沾有些许泥土的乱发和脏兮兮的衣服会使她看起来像极了流落街头的乞丐。
男子一个箭步上前,毫不吝惜地脱下身上的紫貂皮,披在女孩的身上,细心把颈带系好。
没有一句问候的话语,女孩的心里却也暖意融融。
“姑娘,你没事吧。”身后一袭白衣的男子出于礼貌,询问道。
姑娘?这是她第一次被叫为“姑娘”。那么以前呢?都是被“丑八怪”“丑八怪”地叫着,就算是一直疼爱自己的师父,也只是叫着自己的乳名。
原来,第一次被称为“姑娘”的感觉是这样的,新奇的感觉和陌生的感觉互相夹杂,女孩在笑,却又在哭。
面前的男子与白衣男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从随身的行囊里掏出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女孩的手上道:
“姑娘,这钱你拿着。我们公子是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落春苑的酒楼?”
“酒……酒楼?”女孩声音中仍夹杂着几分颤抖,随即,心又凉了半截。
是了,这么优秀的人,只有这里最大的酒楼落春苑才能配上他的身份吧。
这么优秀的人,只有酒楼里最出名的舞娘七炼才能配得上他的身份吧。
这么优秀的人,与我交谈只是在浪费时间吧。
女孩呆呆地望向西边,仿佛真能看到十里外载歌载舞的酒楼,嘴唇无力地张合着,道出了准确的位置。
“姑娘,多谢。”出奇地,这次不是白衣男子开口,而是面前的男人对自己道的谢。
两人快步离去,女孩在原地不知呆了多久,最终只剩一件悄然滑落的紫貂皮。
“是我自作多情,都是我自作多情,如果当初不相遇,就不会有后来的事发生。”面前的幻境消失,逐渐成型的是一个少女的模样,不同于开始的飘渺,面前的,倒像是少女本人。
少女的身形倒还算标致,及腰的白发不加任何修饰,自由垂落,一身素衣悄然与秀发的色泽融合在一起,那人脸上的胎记暗示我,她就是刚才的那个女孩。
“沐姑娘,沐姑娘,看到什么了吗?”
烛台的另一头传来狐妖的呼唤声,一字一句,不紧不慢,似是总在心中有个拍子。
“看到了白发魔女,还有白发魔女的老情史。”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在恶搞,但是自从进入了黑昙的幻境后,就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直让我喘不过气来。
烛台的另一边传来狐妖疑惑的声音:“奇怪了,本座隐约感觉到,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沐姑娘可否形容一下所谓‘魔女’的长相?”
“她的脸上有一块显眼的胎记,白衣服白头发,还不停地念叨着一些自责的话。”本来幻境里浓郁的忧伤,被我这一句话损的不成样子。
“胎记……胎记……难道是她?”
狐妖自言自语着,一旁传来百里伏栎肯定的声音:“是姐姐,一定是她,她没有死,我就知道她一定不会抛下药王山。”
“姑娘,能够进入到这里的人,你是第一个。”面前的白发少女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对我“称赞”道。
“姑……姑娘,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只是来找木灵石,不想惊扰了你。”我仿照着白衣少女的称呼,应答道。
“南诏的毒兽已经要冲破封印了吗?看来师父又要忙的焦头烂额了。”白发少女失声笑道。
我诧异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回忆着刚才的对话。
依稀记得,我似乎没有对她说过关于我的来意,可为什么她对这件事一清二楚?
“怎么?在想我为什么知道你的来意?”白发少女嘲讽道,“栎儿怎么会交上你这样的朋友,真是愚蠢。”
一旁的我只有跟着干笑的份,心底各种不爽。
白发少女笑毕,继续道:“你是靠狐妖的引灵之法进来的,在这里,灵气相互融合而又相互抵触,只要有所修为的人,读心,是很容易的。”
“伶柠姑娘……真的是你?”烛台的另一头传来狐妖的声音,分明是完全不相信这一事实。
白发少女漫不经心地理理胸前的发,轻声道:“我是我,同样的,我也不是我。”
话语一顿,白发少女尖锐的指猝不及防地扣入掌心,白皙的皮肤被残忍地抓破开来,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所代替的,是一股白色的,缓慢溢出的气。
“看到了吗?我已经不是我了,不会流血,亦不会痛,可我的印记还在。”白发少女戳戳自己脸上的胎记,白中红,比红中白更加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