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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悻悻地走开,远处一小厮大喝道:
“王妃回府,闲杂人等退避!”
周围原本吆喝卖这卖那的小贩忽地就没了声,连摊子也来不及收拾便跪成了一排。
我心想,这厮好大的排场。身后的百里伏栎和百里伶柠早就找了个酒楼隐了起来,宽阔的街道,只剩我一个,痴痴傻傻地挡在了王妃的轿子前。
“大胆!竟敢拦三王妃的路!”
那小厮高声喝斥着,恨不得让整片神州大地上的人都看到,我,一个胆大包天的民女,拦下了当今王妃的轿子。
脑海中瞬间出现了几千万种脱困方法,但筛选过后真正实用的只有两条路:一种是装疯卖傻让整条街的人都相信是一个疯子拦下了三王妃,另一种就是在此时把百里伶柠拉出来,让她在见叶千之前,先跟情敌把话说清道明。
顾于现下的情势以及个人形象问题,我自然是选择了后者。但显然此时冲进酒楼把百里伶柠揪出来根本是不现实的。
略思虑了一会,我咬咬牙开口道:
“三王妃,可还记得故人药王山百里伶柠?”
轿帘被轻轻挽起,不难留意,华贵服饰中不经意露出的白皙手背正在颤抖着。
七炼将袖子向下拉了一寸,意图掩饰这一分紧张,朱红的唇缓缓张合:
“当日我与王爷的雀儿能顺利诞下,还多亏了药王山上的药圣。既然是药王山来的,若是方便自该请进王府一聚。”
她这话倒是说的滴水不漏,一方面拿与叶千的孩子说事,另一方面又不从正面回答是否认识百里伶柠,真是不辜负王府女主人的身份。
“不过,”七炼娇嫩的面庞上略露难色,“近日王府刚遭到刺客袭击,所以不方便身份不明朗的人进出,烦请姑娘在外等候。”
不去就不去,难道本姑娘会稀罕听你王府那点破事吗?难道本姑娘会稀罕吃你王府那点玉食吗?难道本姑娘稀罕踏你王府那点破地吗?等到本姑娘穿越回去,一定烧了你那王府遗址!
虽然是这么豪爽地YY了,但我归根到底还是不介意进豪华的王府里瞧一瞧的。
带着一肚子怨气站在酒楼上目送百里伶柠同三王妃踏入王府,我抢过百里伏栎的钱袋,狠下心来点了数十道大菜,甚至结账时小二哥与酒楼老板的眼神都是带着敬畏的。
“阿凉.你这是.”
百里伏栎面对琳琅满目的菜式,倒也没有心痛白白流走的银子。毕竟药王山的人是绝对不会因为钱的事而发愁的,何况是他这种十几项技能压身的人,最不济上街敲个锣卖个艺也是可以赚不少钱的。
我愤愤地动起筷子,夹了一个水晶虾仁蒸饺到百里伏栎的盘子里:
“饿死了!吃!”
旁边正在用餐的客官们被我的阵势吓得纷纷撂筷子结账走人,酒楼瞬间瞬间变成了一座冷清的空房子。
唯一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靠近窗边的一名白衣男子依旧淡定地坐在位置上。一壶茶,一碟点心,一股清香,带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人飘逸的乌发挽起一个圆滑的髻后,被发簪轻轻簪起,一身白衣将脸色衬得格外苍白。倒三角的脸型,细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朱红的唇,即使下一秒被卖进大户人家作为男宠也是合情合理的。
若是我猜得不错,那人正是陈训。
那会子在秘境里,虽然他没有帮上我什么大忙,但我们终归也算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相见,不打声招呼总是不合礼数的。
抛弃了一边眼神略幽怨的百里伏栎,我一手端着白瓷酒壶,笑呵呵地坐到陈训对面。那人似乎也不怎么排斥我,只是他瞧我的眼神总是有种面对陌生人的感觉。
“陈训?”我斟上满满一杯酒,浓醇的酒香与他身上的清香融合在一起,一种清新的味道诞生了。
陈训皱皱眉头,婉拒了我递上来的酒,脸上写满了疑问:
“姑娘,我们见过吗?”
我们.没见过吗?
显然,他已经不记得秘境里发生过的事了。又或者说,秘境里的人和物全都是假的,只有百里伶柠对这些人的记忆是真实的。
我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似乎跟陈训坐在一起,他更像那种滴酒不沾的女儿家,而我的气质,跟那种山沟沟里出来的土匪就有点雷同了。
陈训优雅地抬起手,将白玉茶壶里滚烫的水倒入茶杯中,手腕轻摇了几下子,再倒出。桌边的茶包被熟稔地拆开,他捻起一块普洱茶饼,放在眼前细细打量。
我虽不是懂茶的人,但瞧着他熟练的动作,想来也该是个老茶迷了。
茶叶被倒入已经九分烫的茶壶中,浓郁的茶香瞬间迸发出来,和着酒的味道,余韵悠长。
几分钟后,掐算着大约是茶已泡好,陈训细长的手指挑起白玉茶壶,将普洱茶倒入杯中,只添了七分满。
按照一个正常人的逻辑,泡好了茶就该品,而他却不同,两手敬重地端起茶杯,缓缓地将茶倒出窗外。
“喂,你疯了!”我本想制止,瞧着这普洱茶饼,也该是难得的宫廷货,寻常人想喝一口都难如登天,这人竟生生糟蹋了这样一杯茶。
陈训悠然地再斟一杯品了起来,目光投向窗外,平静道:
“一杯好茶,自该是与知己同品的。如今,我的知己,也就是这酒楼后的一株白梅罢了。”
我起身看向窗外,果不然,一棵光秃秃的树木就被栽种在酒楼的后院,虽没有花朵的渲染,但也给人一种风雅之感。
虽说是这样,但喝茶祭梅之礼在我看来实在是荒唐,尤其是用一滴千金的茶来举行这种仪式。
陈训将茶饼包好,斟了杯茶送到我面前,笑道:
“姑娘不妨尝尝这大理运来的普洱茶,顺便与你手边七十年的女儿红比较比较,看看到底哪个更胜一筹。”
我顿觉胃部一阵滚烫,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牛饮了一杯七十年的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