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可以听见打斗声、咒骂声。
“轰隆!”石块碎裂的声音。
眼里蓦然一片明亮,似有强光射来。
我缓缓睁开双眼。长久呆在黑暗里,突然而来的光亮让我有些许不适应,我皱眉侧首躲开,半晌又才眯着眼看向前方。
透过栏杆的间隙,可以看到尽头的一道门,门外有谁跑了进来。
四周的景物都很模糊,唯有那从阳光里走来的男子,清晰无比。
“甪珩……”我轻唤着,喉咙干涩不已。
我所处的地方,是一间牢房,紫羽将牢门用铁链紧紧拴了起来。而牢房外就是一条几米的暗道,甪珩破了暗道的出口,他,来救我了。
依旧是一袭玄衣,墨发高束,眉目俊朗。这样望着他,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内心却又安定不已。
“莲儿!”靠近时,我清晰看到了他眼里的心痛。
我眨了眨眼,微笑着,“我没事。”声音细若蚊吟,不知他明白吗。
那铁链并非一般的锁链,似乎施加了什么法术。甪珩凝神将它劈断,踹开牢门,箭步朝我而来。
从未见过如此暴躁的他。
他脱了外衫,盖在我的身子上,蹲身轻轻将我抱起。“莲儿,我来了。”他极是温柔地吻了吻我的额,眼里满是疼惜与自责,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水壶,动作小心的喂我喝水。
“抱歉,我来迟了。”他在我耳边轻语。
喉咙舒服了好多。我往他怀里缩了缩,摇头笑笑:“不迟,刚刚好。”外衫上还残留着他的余温,我闭眼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深嗅那久违的淡淡的清香,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无比安心。
他施法带我离开,行了没有多久,便骤然停了下来。
我疑惑的睁开眼,转首望去,前方乌压压的站的全是人,还是几支军队,看着着装,是天界的人。
我抬头想要看看甪珩,却只能看到他坚毅清俊的侧脸。可以肯定的是,他生气了。气场冷冽,溢满杀意。
“甪珩。”我叫他。
他垂首看我,冰冷消散,眼里的温柔仿似冬日的暖阳:“莲儿乖,快睡,没事的。”
我抓着他的衣服,点了点头,阖上眼。
但我并未真的睡,将眼眯成一条缝,偷偷看着他。
我的目盲……好了?!
“殿下,将魔女交给我们。”对方有人道。
甪珩冷哼:“你觉得可能么?”
“现在天界正在缉拿魔女,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甪珩神色依旧冰冷:“我比谁都清楚。滚开!”
“殿下!你要想清楚。你为天界太子,却要助这魔女离开,后果是什么,末将想,殿下自己明白!”
“我再说一遍,滚开。”
“殿下!”
甪珩冷声打断对方:“若再不让开,休怪我不念旧情,伤了你等。”
对方静默片刻:“若殿下执意如此,吾等只好……”利剑出鞘的声音。
“找死。”甪珩低语。
这是要打了?
我紧张地抓紧了甪珩前胸的衣衫:“甪珩,我……”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呢?我既想与他在一起,又不愿他与天界反目,如何是好?我该如何抉择?
仿佛猜到了我心中所想,他将我抱紧了些:“莫要胡思乱想。不用怕,一切有我。”
此时天际传来一声鹤鸣,极为响亮。所有人都不禁抬首望去。
“来了。”甪珩勾唇一笑,低声说了两个字。
“什么?”我问。
“啊?!是太子的灵鹤,还有……八卦?!”有人惊呼道。
我心中一喜,笑了笑,看着甪珩:“啊,是救兵来了么?”
闻言甪珩低首奇怪的看着我:“你觉得可能么?”
什么可能?他在说什么?不可能是救兵?可那明明是他的“八卦”。我一头雾水地望着他,正要问,他开口了。
“我一个人便可以把这里所有人摆平,你觉得我需要救兵?”甪珩眼里有笑意,当然,倨傲居多。
“……”
“你的伤必须马上处理,这种小事就交给他们吧。”
小事?我侧首又看了看对方庞大的阵营。唔,是挺“小”的。
“这里交给你们。”他转身对身后赶来的一干人等道。
然后,带着我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我侧首看了看阵前的灵鹤。它已落在云上,除头顶是红羽,脖颈和尾部是墨羽外,通体白羽,极是干净、没有一点灰尘。那红色的眼珠像红宝石一般明亮,漫不经心的四处张望。唔,是只高贵的鸟。
“啧,”有人咂舌,“老大走得真干净。”
“美人在怀了,还不走留在这做甚?”
“打架这种粗活本来就是我们干的。”
“嘿,认命吧兄弟。”
我忍不住笑了,虽实在累极,也没忙着睡:“甪珩,你和属下相处的很融洽。”
甪珩淡定的笑了:“别介意,他们只会打架。”
其余什么都不会了?我哭笑不得,靠着他没说话。
“要唠嗑儿,待打完后在唠。”灵鹤说话了,声音空灵,极是动听。不过此时的她已化为人形,淡黄色衣裙,墨发竟已长到了脚踝。一个字,美。
我又转首看向距离愈来愈远的灵鹤,半晌:“甪珩。”
“嗯?”
“那只灵鹤你从哪得来?还是个大美人呢。”
“捡的,莫要乱想。”
“……”我没乱想啊。“你骗人,从哪儿捡那么漂亮的灵鹤来?”
“你还有力气说话?”他低首看我。
“呃,是有点累。”
“那不说了。”
“……”
半晌,我蹙眉扯了扯甪珩的衣服:“甪珩。”
“嗯?”
“我疼。”
他立马停了祥云,紧张地看着我,眼里满是担心:“哪里疼?”
我不满的看着他:“哪里都疼。”全身都被紫羽抽了一遍,能不疼么?
他抿唇,神色有些严肃,偏偏又像哄着我似的:“乖,莫要撒娇,马上就到了。”他驾起云,把我又抱紧了些。
我没撒娇。“甪珩,陪我说说话吧,说话可以转移注意力,这样就不疼了。”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
“……”甪珩难得的沉默了,“这才是你的目的?”
真懂我。
我笑笑,也不理他:“你说,你是怎么捡的那只灵鹤?”
“……又绕回去了。”甪珩失笑,无奈地看着我,但也没有一丝不耐,眼里笑意点点。
“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还只是一只小鹤。在树上打盹掉了下来……”
“鹤在树上打盹?”我问。“为什么在树上呢,它是鹤唉?”
“……你去问它。”
我笑笑:“你接着说。”
“它掉在我的脚下,我就顺手捡了它。”
“你当时是从树下走过?”我问。
“嗯。”
“那为什么它不掉在你脑袋上?”
“……你去问它。”
我笑笑:“你接着说。”
“没了。”
“没了?”
“嗯。”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它就这样甘愿被你捡了?”
“甘愿。”
“……”甪珩,和你唠嗑儿好无聊。
我俩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回去了。
前路渺茫,但此刻,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