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甪珩把脉,他的体内并不存在什么毒素。但他总是气息紊乱,有时甚至没有呼吸。每每这个时候,我都束手无策,只能慌乱地探着他的鼻尖,直到感觉有了气息,我提着的心才敢稍稍放下。
“甪珩,那日是我错怪你了,我向你道歉,你莫要生气可好?”
“甪珩,突然想起,你还未见过诺儿呢。”
“甪珩,师傅肯定能救你,可我找不到他。”
“甪珩,我该如何是好?”
“甪珩,你都睡了那么久了,该醒了。”
就快十年了,我依旧没有办法唤醒甪珩。想来他只是昏睡,魂魄皆在,还魂草应当有用,是以我每日都会到不同的地方寻觅还魂草,可它如此稀罕,又怎可轻易得到二次?
又寻无果。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冰岩洞,冰床上的人依旧安静的睡着。
我停下脚步,呆滞的立在洞口,鼻尖蓦然一酸,泪水便落了下来。
我不敢让父君帮忙,一来恐惊动了六界,到时引来不怀好意的妖魔,甪珩会有危险;二来,让魔界之人替仙界太子寻药,父君会有麻烦。
我也会常去师傅从前爱去的地方,可都不见他的身影。
穆灵带着“八卦”寻找还魂草,至今无果。
每隔一月,我都会去望诺儿。他说很想我,要我回去,可我不能,我必须等甪珩醒来。
冰岩洞被结界隐藏,除我与穆灵之外,无人能够看见。
我缓缓阖上眼,将脑海里所有杂绪统统摒去。半晌才又睁开,紧咬着下唇,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慢慢走近冰床。
容颜俊朗,面色却苍白得无一丝生气,若不细看他微微起伏的胸膛,便以为他是死了吧。
这是我的至爱。我的,沉睡的,未曾睁眼、未曾说话的爱人。
十年,对于依旧是魔的我来说,本应短暂至极,可是,身旁有了要守护、要唤醒、要等待的你,这十年,倒仿似是几百年、几千年一般,如此难熬。
我走到洞里一隅,施法将嵌在冰壁里十年未动的药丸取了出来,端看片刻,缓缓放进嘴里。
竟是苦的,多符合现下的心情。
原是要等你醒来,让你亲眼看着我服下驱魔丹,然后我们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阻拦。可是现下,我已等不了了。
每次都信心满满的出去,却总是失望而归;每过一日,心便像被划上一刀,痛,很痛。我不知道再这样下去我还能坚持多久。
我不想总是在深夜里苦愁难眠,我不想一回到这里就眼眶酸涩,我不想要再看着你安静的睡颜。
或许有什么办法,能将你激醒。
我轻轻躺在冰床的另一侧,如这十年里每一个夜晚一样,紧紧拥着冰冷的你。
“甪珩,我那时在这里沉睡三年,如今你却在此沉睡十年,你这难道是报复不成?”我闭着眼,埋首紧靠着他的肩,喃喃自语。
“甪珩,你真是小气!若你要报复,也昏睡三年不就好了?为何要是十年?你整整多了七年,这不公平!”
“甪珩,你究竟还要睡多久?”
“甪珩,你若听到我说话,便答应一声,睁开眼睛好不好?”
“甪珩……”我胡乱说着话,有时甚至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是想,不要那么安静,只是觉得,我应该和甪珩说些什么,或许这样他就会醒了。
“甪珩,我好累。”我语速极缓地说着,不禁呜呜哭了起来。
我蜷缩着身子,双手紧抓他的衣衫,将双眼紧贴着他的肩,泪水一个劲儿地涌出眼眶,浸湿了他的衣。
“我好累,真的,真的好辛苦。”我怕你就这样睡了,我怕你再也不会睁眼,我怕再也听不到你温柔的唤我。
现在的我多需要你的怀抱,然而你不动不语,冰冷的身体将温暖都吞噬,只留下无尽的悲伤。
“我相信,今日,一定能够找到药。”这是我每个清晨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我不厌其烦地坚持着、固执着,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我停止哭泣,深吸了口气。“甪珩,六界有这样一种说法。若想挽救一个人,便一命换一命。我们试试,好不好。”
睡意袭来,想是驱魔丹里含着的梦之草发作了。
“我已服下驱魔丹,我已不是魔,我可以,救你。”
双眼阖上前,我抬首近乎痴迷的望着甪珩的侧脸,浅笑着。
“若我醒来了,你还是未醒来,我们便这样做。用我的命,换你的命。”这句话,我努力加大了音量,希望他在梦里,能够听到,一定能听到!
我在威胁他,用我的性命。若他不舍,若他深爱,定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