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我飞身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契，用刀雕刻之意。我希望你经过百般雕琢之后越发出尘，也希望你，莫弃、莫泣。”
我从小生活在贫民窟，没有母亲。父亲在码头做工，收入微薄，勉强可以维持生计。说来他也并非我的父亲，我是孤儿，被他收养。
我常常会跑到城里的私塾，悄悄地站在窗外听夫子讲课。偶尔被发现一两次，也不过被那些个富家子弟鄙夷一番，至少，我识得了字。
九岁那年，我在家中等外出的父亲，从夜晚等至黎明，他都没有回来。我去码头找他，才得知他得罪了一户富人家，被抓走了。
后来我找到他，他满身是伤、奄奄一息地躺在暗巷里，见到我时，流泪不语。我哭得极伤心，我觉得父亲很可怜，我们过得很辛苦。
他最后还是去了，码头的两个壮汉帮我将父亲埋到了郊外，至此，我都要一个人活着了。
两日未食，我实在饿极，忍不住偷了小贩摊上的烧饼，不想被他们发现，我只能逃跑。
不知是撞到了谁，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我并未在意，急忙道了歉便跑。
小巷里，我终是没有逃脱。那两人举起棍子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身上，很疼，我想哭，却紧咬着下唇，不愿哭出来。
“住手！”这一声冷喝，竟似天籁。
她是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露出极为好看的眼眸。两个莽汉言行轻浮，惹怒了她，她只轻轻抬手上下晃动，那两人便上下重摔，惨叫连连。
她弯下腰，伸出手，透过面纱，隐约可见她温和的笑着：“起来吧。”
我想，上天一定是看我可怜，派她来拯救我的。
这样一个，善良、美丽的仙子。
她为我起了名，莫契。我欣然接受了，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她带我去了蜀山，她说，待学有所成，可得道成仙。其实我想留在她的身边，可我是凡人，终有一日会死去，若我成仙，便可世世陪在她身旁了。
几年里，她未曾出现过，我想下山寻她，终是忍住了。直至第八年，我已修得仙身，师傅说，我是奇才，生来本就应为仙。
经师傅同意，我这才驾云下了山。
我杀了那害死父亲的富人，以及当年所有伤害过父亲的家丁。我不良善，至少我不会轻易忘记仇恨。但我也绝不忘恩情。
途经灵山，远远便望见那抹熟悉的身影，那是我思念了八年的女子。
我随着她到了柳心湖，自然地坐到她身旁。她隔远些，我便又靠近些，如此往复，终于惹怒了她。在她起身欲走时，我急忙唤住了她：“莲姐姐。”
她哭了，许是因为见到了我，但一定也有其他原因。
男子冷厉、讽刺的话语打断了我的思绪，莲曦似也惊醒般急忙松开了我。
那是一个极有气场的男子，冷冽、孤傲，可他看着莲曦的眼神，却是温柔专注的。
我问，他是谁。
莲曦告诉我，是她的夫君。她很是自然的便说出了这句话，我清晰看到了那男子眼里一闪而逝的笑意。
我主动离开，却并未走远，亲眼看着莲曦扑入他的怀里，幸福地与他拥吻。
自我懂得爱情起，心里便装下了这个美好的女子。然而她的一句话，就使我的心，堕入了无底深渊。失落、心痛。
我以为是自己错过了她，后来才得知，从未错过，只因为，不会有任何机会。那男子不是简单的凡人，他与莲曦许下约定，莲曦等待了他五百年。
莲曦有自己的生活，况且，我已不再是小孩，时常去寻她怕会遭来闲言碎语，是以，我只偶尔去看看她。
她终究还是受了伤。琉璃球剧烈发颤，我赶到时，莲曦已从云上跌落。我急忙带她回了绵云山。
她有了身孕，却不自知。她的心情很是低落，除了甪珩，没有谁能使她这样。即使如此，她也放不下甪珩。她请求我去战场保护甪珩，我对她向来有求必应，这次却提出了条件。我让她离开甪珩，她犹豫着点头了。
我并非是想要拆散他们，我只是希望莲曦能少受些伤。最起码在甪珩归位前，他们不应再见面了。
后来，莲曦上当坠崖，没有一刻我如此庆幸送了她琉璃球。将她拥进怀里时，她已遍体鳞伤，可她仍不愿甪珩受伤：“契儿，莫要伤害他。”
后来的三百年，日子平静无常。我默默陪在她的身旁，如弟弟一般，并不逾越那层关系。有时我也会害怕她接受叶璃，可想想，便释然了。若她能忘记甪珩，那也不错。
甪珩又出现了，这是意料中的事。他应是忘记了莲曦，可眼里的感情，还似当初，只是莲曦未曾察觉。
莲曦被他刺伤，我带着莲曦离开。身后仍旧有人紧追不舍。低首看着她苍白的脸，便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不能让她死，不能让她再受伤，那么，我必须死。
我对她施了定身术，因为她一定不会让我走。
我终于向她吐露了藏在心间几百年的秘密，内心释然，唇瓣轻触她的额心，这是我留给她最后的东西，或者说，诀别的礼物。
泪水滴落，只有我知道，我有多舍不得她，多么爱她。
一把把利箭穿过身体，痛得麻木。意识模糊前，我冲着她的方向笑了。
略有遗憾，更多的则是释然。
莲曦，若不是三百年前，你出手相救，我早已经死了。这条命本就是你的，不必难过、更不必愧疚。
只是奢望着，你也会偶尔想起莫契。
还有，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