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姚坐在会议室里，和小吴并排。另一面坐着七个人，中间是叶耀，两边是郑副总和刘副总，然后是营销部经理和人力资源部的两个同事，侧边坐着总经理秘书小李。
整个气氛很严肃，蔡姚觉得要不是小吴和自己并排，自己真压不住这种场合。
“这次竞聘，你们俩总成绩相同，但是职位只有一个，我和两位副总以及营销部的肖经理商量过了，你们都很优秀，而宏盛要选优中之优，所以特别设置了两个月的考察期限，你们一起到营销部去，跟着肖经理工作，每两周接受一次考核，两个月一共4次考核，取优秀的一个担任营销部副经理。”叶耀向她们介绍了规则，“等会儿由肖经理告诉你们考察当中打分的规则。”
蔡姚已经不由得开始紧张，肖经理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据说已经离婚好几年了，宏盛所有人都传言她自从离婚后就变成了个工作狂，弄得部门上下都对她畏惧几分。蔡姚想，在她手下工作不是那么容易的。
“欢迎两位同事加入我们营销部，这两个月我会配合叶总和两位副总，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对你们进行考核，散会以后请你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我过去，我帮你们安排好了座位。”肖经理一直没有笑容，说话却稳重练达，末了冲她们两个轻轻点了点头。
蔡姚和小吴全程没有交流，连跟在肖经理身后进营销部的时候，也是一前一后。可能是被刚才的情况吓傻了，加上新环境不熟。
肖经理将她们带到同事中间，向她们一一介绍了营销部的同事。蔡姚原来在客服部的时候，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物，每天处理不同的纠纷，调解不同的人物关系，对于人的面部表情研究得还算到位。
这里十来个同事，外加还有几个外出见客户没回来的，总共不到二十人，见到她们两个的到来，神色各异，他们当中有好几个也参加了此次竞聘，却最终落败，蔡姚想，这当中必有人觉得她们两个是跨部门竞聘，肯定因为上头有人才得以到这里，所以心中不服者不会少了。
“今后蔡姚和吴小茜就在咱们营销部开始工作了，在未来的两个月内，甚至是更长时间，希望大家能友好相处，相互团结，将每个人本职工作做到最好。”肖经理跟所有人讲完，领着她们到玻璃门的另一边，那里空着两个格子间，是为她们专门准备的。
蔡姚和小吴直到肖经理离开以后才敢说话，两人边收拾桌子边小声地交流。
“知道吗蔡姚，肖经理从前据说是个温柔美女，现在很变态的，三年前她儿子在幼儿园门口被人拐走了，之后再也没找到，她就开始朝灭绝师太的方向发展了，也因为这个，她和她老公离婚了。”小吴悄悄地告诉她，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她保密。
蔡姚只听说她离婚了，却不知道为什么离婚，听到这个消息，她反而很是同情肖经理，那女人一定是受到很大的打击。
“不过蔡姚，丑话先说在前面，咱们虽然是好姐妹，但是竞争关系还是有的，我不会因为和你是好朋友就手软，希望你也不要过于谦让，该争的，咱们要公平竞争。”小吴说得实在，看来是打算在这个职位上放手一搏了。
“放心吧，我会全力以赴的，你也一样。”蔡姚笑了笑，将一个头上顶着“必胜”牌子的樱木花道玩具放在桌子上。
蔡姚下班的时候，才看到关征的车已经停在楼下，更龟毛的是，今天他不同寻常地开着一辆敞篷车，惹得来来往往的同事都看得见。有几个原来就认得关征的，惊奇地凑过来，言语中还抱怨蔡姚没把他们复合的事讲出来。
蔡姚窘得无地自容，在关征多次催促之下，才勉强上车，之后连忙用包挡着自己的脸：“你没病吧？这几天天天下雨，你开敞篷车？”
“我乐意的。”关征眼神不住往宏盛的大门里瞄，看来没有要走的意思，“叶耀下来没？他前两天跟我姐一起去我父母那边了，据说是去提亲的。”
“真的！”蔡姚喜出望外，“关伯伯和关伯母答应了没？”
“他搞的阵势很大，整条街道都知道了，街坊邻居都来看热闹，都说特风光呢，我姐这么大了，爸妈早就急了，平时邻居亲戚都议论纷纷，以为她老姑娘嫁不出去了，突然蹦出叶耀这么个钻石王老五，能不轰动吗？”关征的目光依旧没从大门处转过来。
“你现在不也很风光吗？”
“那不一样，他是企业法人，我只是跟班小弟。”
“就冲你这心计，你早晚会荣升的。”
“借你吉言。”
蔡姚伸手在关征眼前晃了晃，不满道：“看来你今天不是来接我的，是等叶总的。”
关征白了她一眼，发动车子掉头：“我爸妈对叶耀相当满意，加上他上次在演出场内救了我姐，我妈简直觉得他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神一样。我看这情形，怕是阻挡不了了，但我还是保留意见，我不喜欢叶耀这个人，所以我想找他谈谈。”
“你打算和他谈什么？”蔡姚警觉地问，怕他做事冲动坏了一桩好姻缘。
“随便谈谈。”
“那总得有个中心内容吧？”
“谈谈人生行了吧！你真是刨根问底栏目组的。”关征抱怨，开车一路穿过南沙江的湖心路，两边已经开始灯火通明，夏天的晚上，开着敞篷车，外面凉风阵阵，吹得心里舒坦，只是天空云彩的走向预示着还会有大雨的来临。
“听你口气冲的，问两句怎么了？哎哎……我今天可不住你家了，我还是回家住得习惯，趁还没下雨，把我送回去吧。”蔡姚提醒关征，“你打鼾的声音隔着两道门都能听到，影响我睡眠质量。”
关征脸一红，连忙反驳：“你别黑我了，我从小到大都不打鼾，你难道第一天认识我？”
“别掩耳盗铃了，昨天打得震天响。”蔡姚不客气地说，末了还“啧啧”了两声。
关征被说得哑口无言，停了两秒，反唇相讥：“也不知道谁昨天哭得我一身鼻涕眼泪。”
杨至恒端着红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越来越猛烈的台风，心里却沉得像灌了铅块。
这么多年来，似乎很少有让他高兴的事，一闭眼就有曾经的噩梦连连浮现。
“阿艇出狱了。”关征特别提醒了他，看来早已经将他那段不想为外人所知的羞耻了解得清清楚楚了，他恨得牙痒痒，但最可恨的，还是他说起自己和蔡姚之间的关系时，那么亲密，那么自然，杨至恒知道关征是在想方设法跟他作对，可他无法忽视这个对手，因为他抢了他渴望得到的东西，抢了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得到的东西。
“心情不愉快？”杨夫人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看着儿子惆怅的背影，优雅地坐在沙发的另一边。
“没什么。”杨至恒勉强笑了笑，将杯子里的酒喝光，而后叹了口气。
“省文艺汇演事故的案子，警方已经有了眉目，但是还不能向外公布，抓了几个嫌疑人，都是小鱼小虾，真正的肇事者还没浮出水面。”杨夫人说了几句，见杨至恒没什么反应，“程娇这孩子，可惜了……”
杨至恒头低了下去，用指腹捏着两边的太阳穴：“妈，我真头疼，现在不能想事情，越想头越疼……”
“妈妈知道你过得不痛快，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是谁，我已经知道了，我也看到了报纸，那个关征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什么都要争，我真觉得他就是萧芸派来破坏我们家庭的人。”杨夫人说到关征，已经咬牙切齿。
“妈，爸爸的发家史，很不光彩，您知道吗？”杨至恒疲惫了，整个人靠近椅背里，陷进柔软的沙发。
“他是踩着很多人上位的，手上沾着血，践踏了很多人的幸福，做了很多昧着良心的事，但他成功了，别人就忘了他那不光彩的过去，现在他随便投资一笔钱做慈善，就被大家追捧得像圣人一样。”杨夫人哼了一声，早已经把这些道道看透。
“我查到萧芸就是关征的母亲，而当年萧芸和爸爸结怨，打过官司坐过牢，所以……”杨至恒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告诉母亲。
“所以她坐牢两年以后出来彻底想通了，重新找了个老实厚道的好男人结婚了，现在过得很平淡很幸福，而我依旧在为这点财力，这点权势留在这个魔窟里。”杨夫人吸了吸鼻子，绝望地摇了摇头，“至恒，听妈妈的，为了你自己，忘了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别管别人怎么说，大胆地做你自己想做的，只有这样你才能幸福。妈妈这辈子没指望了，但是你有选择的机会。别为了气那个老东西再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了，好好地生活，去找你喜欢的人吧。”
杨至恒没想到母亲会和他说这些，睁大眼睛看着她，忽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压抑，心里总留着阴影，总想着报复，总不能坦然接受现实，想着躲避，想着自欺欺人，唯一幸福的时刻，竟是当年和蔡姚在一起的那短短的时光。
蔡姚当年那股傻劲，那种青春年少的冲动，打开了他人生的另一扇门，八年了，这种不见阳光的日子，是该结束了。
在超市买了一堆礼品，装了一个大车才开往关家。蔡姚曾经和关征在一起的时候，多次去过关家，关家二老都是随和的好人，每次总做一桌菜招待她，有时候关语沫也下厨，但今天人聚齐的情况还是头一次。
关家门前一次停了两辆豪车，让整个街道又一次轰动了。
“我给我爸妈买了套房子，离你们的汇园路很近，基本上装修好了，但是还要晾一段时间，估计到入冬的时候，他们就能搬进新房子了，房子冬天冷，年纪大根本受不了。”关征指着父母的小房子，说起自己的计划，和蔡姚两人每人提了两大袋进了门。
关征父母住的地方还是那种老式的天井楼，一层楼中间是天井，边上一圈全是住户，一层能住七八家，楼梯道和走廊东西摆得满满的，到了晚饭时分，炒菜做饭，楼上楼下，相互招呼的声音全汇集在一起，显得很是热闹。
“还是老关家的儿女有出息，阿征成了总经理，出息大了，连语沫也找了个有钱男人，老关两口子马上就要搬进大别墅喽！”两个邻居看着关征带着蔡姚上楼，聚在一边议论着，语气中羡慕嫉妒恨的成分更重。
“可不是吗，萧芸今天买的菜，又是虾又是蟹，还有鲍鱼、松茸什么的，全是高档货，那可是不一样了。”
“羡慕不来啊，人家儿女有本事……”
“就说啊，下半辈子享清福喽！”
听着身后的议论，关征只示意蔡姚不要回头，拉着她继续上楼，步伐比以前更轻快了。
蔡姚知道关征这些天来信心很足，甚至拿自己当成了家里光耀门楣的灵魂人物。但关征的母亲似乎看起来并不开心，尤其在见到儿子以后。
关父是个踏实居家的男人，从蔡姚进门开始只伸头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在厨房忙碌，对于她和关征复合的事，谁都没多问什么，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
关语沫和叶耀竟然比他们到得更早，坐在一边剥花生，两人看起来恩爱无比，连关征和蔡姚进门，他们也没站起来，只隔着客厅大声招呼了一句。
蔡姚看到餐桌上已经摆了一堆半成品了，全是配好的菜，从种类来看，就知道今天菜色的丰富。
“最近天气不好，还开敞篷车，烧包呢吧？”关母不满儿子的奢侈，轻声抱怨，尤其是他富贵的基础是仰仗杨海成的，她完全不愿意看到这样。
“他是怕被叶总比下去了。”蔡姚真相了一把。
关征瞪了她一眼不满她的爆料，转而对母亲说：“现在我好歹是博亚的经理，开辆好车怎么了？前两年楼下的沈伯伯沈伯母家招了个有钱女婿，那男人据说还是个半聋，沈阿姨还天天拽得不像话，逢人就夸。现在轮到咱们关家了，凭什么不能高调一点？”
关母不喜欢儿子的张扬，一边摆好盘子里的菜一边劝诫，见蔡姚转去找关语沫剥花生，才小声地对儿子说：“让你别和杨家人走得那么近，你就是不听，杨海成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认他当干爹，你以为全是你在占便宜？早晚他会露出真面目的，你千万不要引火烧身。”
关征不听，跷着二郎腿坐在餐桌前，同样放低声音：“妈，您相信我，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咱们的，只是拿回来而已，今后咱们一家是要开好车、住豪宅，享受上等人生活的，不是窝在这里和一层楼七八户人家面面相觑的，我正在为这个努力，现在杨海成一点都没怀疑我，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机会，怎么在博亚拿到主动权，我已经在向成功迈进了……”
“阿征，黏着妈妈干什么呢？还不赶快来剥花生，不然今天的五香花生米可吃不成了！”关语沫大声喊了一句，才将他们的谈话打断。
“来了！”关征答应了一句，回头撒娇地晃了晃母亲的胳膊，小声说，“放心吧妈，您儿子我有分寸。”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主要叶耀和关征都属于会来事的主儿，聊起天来颇具幽默细胞，逗得所有人直乐，虽然关征从前对叶耀颇有成见，可这次他勇救关语沫的举动，让关征暂时压制住了反感，饭桌上相互敬了几杯，称兄道弟地也没表现出从前的怨愤。
“今天趁大家都在，我和语沫想和叔叔阿姨商量件事，我们计划年底结婚，不知道二老有什么意见建议吗？”叶耀忽然在饭桌上提出结婚的事。
几秒钟，一桌人忽然热闹起来。关母尤其高兴：“真的？太好了！我们都没意见，毕竟你们都不小了，早该考虑了。就是不知道小叶的父母什么看法。”
关语沫看了一眼叶耀，抿嘴一笑，没再多说什么。早听说叶家从祖辈开始都是高干出身，叶耀的母亲曾经反对过他和关语沫的事，虽然辗转几年，但也不知现在情势如何。
“我父母的事，包在我身上，不管怎样，这婚是结定了。”叶耀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握着关语沫的手表明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