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他将我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但我却一点儿也不害怕。
车在平坦的道路上急匆匆地行驶着,车子暗黄色的灯光照亮着前方,每一刻我都在想着前面一定会从天而降一个披头散发,身穿白衣的女鬼下来,然后吸干我和叶昀的血液,从此以后,世界上就彻底没有吕心安这个人了。
我猜想,那一定很荒唐,这一定是世界上最可笑的希望。
这一路安静得出奇,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使这狭小的空间充满了奇妙、安详的韵味,以致于我不小心就笑了出来,这上演的不是“美女与野兽”吗?!
“怎么,害怕了?”他偏过头来看我,温柔如君子一般。
“怎么可能!”我底气十足地回瞪了他一眼。
他见好就收,嬉笑着继续看路。
渐渐地,可以听见风的声音,伴随着海的呼啸。
不知为什么,我好像听见了海浪拍击海岸的声音,那么汹涌,那么澎湃,那么清脆!
我闭目养神,静静地听着,好像在那水天相接的地方,一轮明月缓缓上升,明月的倒影摇曳在海面上,平静的海面一下子变得波涛汹涌,海风吹过来,将海浪掀起一道巨大的口子。
我疑惑地问叶昀:“这里有海?”
“你能听到?”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惊讶,双目也是炯炯有神地直视着我,那眼神好像在说“你终于明白了”,瞪得我汗毛竖起,心里发憷。
车子越开越快,最后在一处水泥地上停下来。
风很大,将我的头发往后捞,一缕缕海风直直地向我的眼睛灌来,吹得眼睛流了些温热的泪花,却又很快被冰冷刺骨的海风给吹干了。
叶昀傲然挺立于海风中,他站在离我有些距离的地方望着大海,颇有风姿。他的头发也是被海风肆意扬起,但他却不同于我,他是那么英武、伟岸,他站立的姿势很轻松,不像我,好像一片薄薄地纸张,一不留神就会有被海风刮倒的危险。
我逆风向他吃力地走去,与他齐肩而立时,我才顿悟,原来,我们站立的地方,是一处堤坝。我们的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倒映着明月的影子。
海风确实是有些冷了,我拉紧了衣服,试图将自己的温暖禁锢,不要被这无情的海风夺走。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陪你看海?”
我晃晃身子,轻轻地说着。
实在的,在这种优美的地方,说了不好听的话,是会让人感到罪过的。
他碰碰我的肩,温柔地说道:“我妻子以前很喜欢到这里来看海。”
他的声音在海风的吆喝中变得沙哑,徒增了几分沧桑感,不知情的人,肯定是会为了他心醉的。
“我是在问你是不是带我来看海,你提你妻子做什么?”
我有些炸毛,但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
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喜欢这片海。像是见到一个久未相逢的老朋友,那种愉悦之情,了然于心。
他沉默,没有作答。
“喂,你结婚了?”
我碰碰他的肩膀,像一个朋友一样质问他。
“嗯,很早就结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色彩。
他的声音很轻柔,他的表情很温和,甚至带着点高兴与傲慢,但很快他的这份傲慢就维持不下去了。因为他的眼神开始空洞,表情变得十分悲伤。
我好像明白了他的痛苦,并且深深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被刀子扎了一刀。
我继续看海。
时而转过头来看他。
我想问,你妻子现在在哪?她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吧?可是,我不敢。我知道,那样做很伤人,没准人家已经离婚了呢?这样冒昧的问,是会揭开别人伤疤的。
“你一定很想问,关于我的妻子吧!
她现在呢,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等着我去把她领回家,她喜欢蓝色,喜欢大海,喜欢留齐肩的短发,喜欢吃糖,尤其是那种五毛钱一根的棒棒糖,因为她说,大的那种,她一个人吃不完......”
他最后的声音,我能断定是啜泣了。
听了他说关于她妻子的事情,我感到很悲哀,没准他的妻子已经不在人世,但他却依然思念,依然保留着那份爱意,是很难得的。
“你妻子......她一定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对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是安慰吧。
“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一定会再次回到我的身边。”
我欣然地点点头!这个被情伤过的男人啊!伤不起了!
我看着海,突然间一种悲伤的情绪油然而生,盘旋在我的心头。
我的脑海有些混乱了,频频闪过一些画面,可每个画面都停留的时间不长,要不然,我也不会感到头痛,晕厥。
我好痛,头痛,心痛,我感觉我全身上下都在发出嘶吼。
“我头好痛!叶昀,我头痛啊!”
我在泪眼朦胧中看到他轻蔑的嘴脸,然后,待我真正到底之际,他才猛地决然,我没有欺骗他,我是真的痛......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悲伤,那种感伤情绪是那么浓郁,好像下一秒,我就会被它吞噬。
我好痛,心真的在痛!
“昀宝,昀宝!我不要你离开我!我不要!不要!”
我不记得那晚我究竟说了什么,以及原因,可我却能准确地记得,叶昀在我耳畔不停地说:“安宝,安宝,我在!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为什么?
我突然间好像找到了我七巧板残缺的一角,但,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叶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