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来,我总感觉这儿的天像是灰蒙蒙的抹布,脏得很。每天七点准时出现在画室,常常一画就画到傍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看着紫红色的天还是让人恍惚,我总会想起老家的天空,镶着金边的,粉红色的,蓝色的,红色的.....而这儿傍晚总是千篇一律的紫红色,
是因为污染吗?因为以前是重工业地区?这个问题没人回答我。我知道我恐怕永远不会对这里有归属感了把。
其他美术生也和我一样,日子过得枯燥单调,画雕塑、速写、水彩画,开始的时候,我们还会聊聊自己家乡,喜欢的明星,娱乐项目什么,后来慢慢的,连续几个月都没用过手机上网,我才意识到我离虚拟的世界似乎很远了,包括对外面的世界都慢慢的淡忘。
我入班的时候来得比其他同学都晚,所以得花更多的时间去画画,尽管我每天都比其他同学早到一个小时,多一个小时的练习,可是直到这学期期末,我的画才慢慢有起色,好几次都达到了95分以上。也是这个时候,林老师鼓励我说:”我看得出你是很有天分的孩子,只不过挖掘得有点晚了,但没关系,慢一点,也可以到达。”
老师的话我记了很久很久,那是第一次,我的心里忽然闯进了一个难以言说的东西,若影若现,拽着我更努力得向前。
或许是压抑得太久了,同学们每到节日的时候就特别的疯狂。
平安夜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画室画画,出了趟厕所回来,就听到画室吵吵闹闹的声音,觉得很奇怪,毕竟每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画室画画罢了,今天怎么反而有人了。
可是我站到门口时,就看到同学们拉了圣诞彩灯挂在天花板,拿着碰彩带瓶碰了满天都是,我的颜料上也粘了彩条,然后我看见我的画板也不幸地染上她们的杰作,我已经完成的作品,被他们花花绿绿的彩带涂抹出一道道诡异的颜色,他们奔跑着,轰地一声,画板和画架一齐倒了。我呆愣在门口,看着我的画板遭受重创。有几个人过去捡了起来,发现是我的画板后,面面相觑,带头的人轻轻说了句:“不好意思啊,我们.......”
我低着头,走过去拿着画板沉默地出去了。我坐在外面冰冷的地板上抬头看星空看了几个小时,直到手脚发麻,我的心里才有了一点暖意。没事的,重新买就可以了,重新画就可以了,再难过的日子我都走过来了,我有一切重头再来的勇气。
接下来的日子,相安无事,疲惫的时候,我也会塞着耳机听听歌,跑到街道上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揣摩他们的悲喜。哼着歌,收获了一身的烟火气后,迎着温柔的风,继续跑回画室。
后来,我考到大都市了。还是会回忆起在这座城市因为努力而落的泪水。那是第一次为了一件东西拼劲全力的感觉,我很庆幸,我曾经那样努力过。
所以,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妈和我都哭了,大概她也没有想到,高中专业成绩一直吊车尾的我,最后还能勉强上个大学。
收拾行李时,我妈说:“听你陈阿姨说,兮捷也在上海读书的,好久没见到她们一家人,兴许还能见到.......”
我当时在看第二天车票的时间,没有听到,如梦初醒般大喊了句:“哈,你说谁........”
好像是个很熟悉又遥远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