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不能给的幸福
深夜，天地间已是万籁俱寂，明月高悬天际，月华透过薄云洒向大地。夜风袭来，带着阵阵凉意。
“嗒，嗒，嗒…”
轻缓的脚步声在山涧回荡，显得十分突兀。循着声音找去，只见一个黑袍人正在顺着附着些许青苔的石阶，从山脚处向着山顶走去。放眼望去，石阶直通天际，两侧的竹林不时随风摇荡，窸窸窣窣。
骤然，数声长啸传来，划破长空，快速迫近此地，如无尽可怖的雷海在快速汹涌。“唰”众道光芒齐闪，照亮一片天地。随着光芒律动，数道模糊的人影逐渐显现。待得光芒散尽，七个全身笼罩在黑色长袍的人，出现在山脚下。
“哎，老大，你是比我们早来多久了啊。不跟我们一起来，是嫌我们慢吗？！”
七人看着前方正在登阶的黑袍人，一时无言每次回来，他都不跟众人一起，而是撂下一句早点到，然后就一个人走了。
“我也是刚上山，早来多久……半个时辰罢了，嗯，都到了吗？”
“同样的路程，早我们半个时辰…………”
正在登山的黑袍人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山脚处的众人，沉默一会说道，而后又缓缓走下来，来到众人身旁。
“嗯，手头的事都处理差不多了，这次都齐了。”
“那好，我们上山吧，师傅应该在等着我们。这次召我们回来，应该是有什么事吧。规矩都没忘吧？”
“老大在开玩笑吗？这个敢忘，想被师傅罚吗？！”
众人相互视之，想起某些往事，皆是打了个冷颤。显然这八个黑袍人是一门师兄弟。
“走！”
被唤为老大的黑袍人看了看众人，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上石阶，而在他走上四五阶的时候，第二个黑袍人也走上石阶。依次类推，当八个人都走上的时候，再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每个人的步伐以及脚起脚落都是一致的。原因无他，长时间的彼此相处建立起的默契。
“咦？奇怪……”
“老三，怎么了？”
“啊，那啥，你们都过来看下这块砖…”
说完，被唤为老三的黑袍人蹲下，面色古怪，轻轻摩拭面前的一块青砖。其他人见状，缓缓围在他的身边，等待下言。
“那个，老大，二姐，你们分别踩下这块砖。二姐先来。”
被唤为二姐的黑袍人轻轻踩过黑袍人中老三指定的那块青砖，然而并没有什么发生，众人满脸狐疑的看着黑袍人们的老三，黑袍人中的老三冲大家笑笑。
“老大，你再来，看我的对不对。快点。”
黑袍人们的老大再次看了看自己的三师弟，缓缓的踩上那块青砖。“啪”一声细微的轻响，虚空中一道波动，黑袍人中的老三迅捷出手，抓住那道波动，握在手中。
“那是什么？”
“应该是传递信息的触发阵纹，而且是鉴别式的。布置时间有点久，我的阵纹钻研可不是白搭的。”
“能追踪到位置吗？”
“额，老大，在这座山上，除了师傅，就没有人了，而且师傅对那个人在这里布置阵纹的事默许的，你说，谁那么想知道你的到来呢……”
黑袍人中的老三没有正面回答黑袍人们的老大的问题，而是笑了笑，接着提出一个疑问，经他这么一说，顿时除了黑袍人中的老大，其他人皆是面色古怪看着他。
说完，远处传来阵阵音爆声，显然有人在不断加速赶往这里。转眼间，一道水蓝色华光飞落在山脚下。华光慢慢退去，众人定睛细看，一道身着水蓝色玄裙，身姿纤细的倩影，如神莲初绽，肌体晶莹，黑发盘起，根根飘舞轻灵，眼瞳若黑宝石般生辉。长裙随风摆动，勾勒出傲人曲线。
“嘿嘿，正主来了。”
众人看了看从山脚处走上石阶的人，又面色古怪的看了看黑袍人们的老大。而黑袍人中的老三则蹲下，一掌拍在那块青砖上。顿时光芒四射，而在其上的阵纹化作点点光点，随风飘去。不过，当他站起身来，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而一道锐利的更是来自黑袍人中的老大。
“哈哈哈，今天月色真好。”
见状不妙，黑袍人中的老三急忙打哈哈，往后退了退。
“嗒，嗒，嗒…”
看着山下的人影缓缓走着石阶，除了黑袍人们的老大，其他人索性就地坐在青砖上，交流彼此的近况。
“哎，看老大的手，嘿嘿…”
听到声音，众人望去，发现黑袍人们的老大的手握紧放下，如此循环。“唰”骤然数道劲气横扫过来，众人惊起往后一跃，双手齐挥，顿时五颜六色的元气形成光幕，挡住劲气。
“哎，哎，哎，快暴走了…二姐救我！”
黑袍人中的老三哀嚎一声，急忙躲到黑袍人们的二姐身后。而黑袍人们的二姐侧头看了看这个有点活宝的师弟，满是无奈，真是活该……
“老大，消消气，老三也是好心……”
“闭嘴…”
黑袍人们的老大身上逐渐升腾起金色元气，如刀锋般锋利，最后猛然向四周发散。七人暗道不好，更是鄙视的看着黑袍人中的老三。但也不敢怠慢，体表凝成一层护体元气。
“苍冥……啊！”
突然一道惊呼声，打断了僵持的局面。原来刚才黑袍人们的老大发散的元气，有一道扫向下方石阶，而那道倩影刚好上到这层，却不曾想，一道元气横扫过来，就被弹开。
黑袍人们的老大急忙转身跃起，将那道倩影接住，随后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佳人。只见佳人眼眶通红，泪水划过因为激动而绯红的脸颊，眼瞳里的温柔倒映着他的身影。佳人一双玉手缓缓抬起，将他的黑袍撩起，月光下他的面容冷峻，眉宇间缭绕杀伐之气，一头黑发无风自动。
“墨殇……”
听到苍冥的呼喊，墨殇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俏脸埋在苍冥怀中，双手紧抓他的黑袍，唯怕他从自己身边消失。苍冥看着怀中流泪的佳人，犹如古井的黑色眼瞳也是波动起来……一时间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其他七人相互看了看，都是一摊手，无能为力……
夜月已然偏西，相距天亮也已不远。风也不再有些刺骨。
“苍冥，一个时辰后带他们都上来吧，墨殇也上来……今天的石阶不用走了。”
“是，师傅。”
低沉的声音从山上传下，众人皆是应道。而后众人席地而坐，交谈起来。毕竟大家平时都不怎么见面，都在处理自己的事务。
“走，我们往上坐坐。让墨殇师妹和老大聊聊吧。”
黑袍人们的二姐看了看相对无言的两个人，随即起身催促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往上走了几十层石阶才坐下。不过都是竖起耳朵听着。
见到此举，苍冥额头上的青筋抖了抖，墨殇俏脸也是羞怯绯红。两人抬头相视，却又侧开。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还好。”
良久，苍冥先打破了沉默，不过很快又陷入了窘境。看得上面的众人一阵无语，师兄活该孤独一生！
“你……成亲了吗？”
苍冥看着墨殇高盘的发髻，缓缓问道。却看到墨殇的脸色变得逐渐苍白，泪水划过脸颊，咬紧嘴唇，眼神凄迷。
“成亲……苍冥，你知道的，对吧！自从我进到这片天地，我，墨殇只嫁给一个人，那个人就是你！苍冥！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的感情视而不见！却又帮助我？！你告诉我啊！”
看着歇斯底里的，发泄完自己内心压抑许久的感情的墨殇，苍冥眼神复杂，脸色阴晴不定。上面坐着的众人面面相觑，惊叹不已。却又感到悲哀……因为………
“好，我告诉你！”
压抑的嘶哑嗓音缓缓响起，显然苍冥在压制自己的情绪。
“你应该见过山上那些墓群以及草屋里的灵位吧，那些！都是我们这一脉兴起以后的师兄师姐！他们！全部是战死在边关！全部是衣冠冢！没人的葬在那里，他们的全部在边关燃尽自己的每一滴血每一块骨！我入门的第一天，边关传音响彻整个山峰，一位师兄的死讯，他生前最后一句话，是一句对不起。他的妻子听到后，在他的衣冠冢前哭得肝肠寸断！后来师傅告诉我，我们这一脉注定要戍守边关！出发前往边关时，会立一座衣冠冢，但不会立碑刻字，直至战死才会刻上！所以你的感情，我不能也不敢接受！这是不许，不准，不能给的幸福！因为我注定要战死在边关！我不想有人为我牵挂！为我伤心！墨殇，你……放弃吧……”
苍冥握紧双手，仰头长啸，黑发乱舞，身躯轻颤。一行清泪流下，而苍冥的七个师弟师妹也是沉默不语。这是他们这一脉的悲哀！能与兄弟战友，斩将杀敌！亦或燃尽自己的血骨，与千军万马共赴黄泉！却不能与自己挚爱的人一起朝朝暮暮，共度白头……
既然是不能给的幸福，那就不要接受那幸福的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