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堂。
安若兰身着紫金色长袍,依照皇后规格,她的长发全部梳理整齐,左右两股,各扎成髻,发髻外面罩上纯金打造的螺纹羊角,左右对称。
这黄金羊角深重且巨大,戴在头上十分不舒服,但是安若兰笔直着躯干,高昂着头颅,已经保持了整整四个小时。
作为一个皇后,安若兰兢兢业业,处处彰显皇家威严风范。
她宝相庄严的端坐在帝王的位置上,耐心地倾听下臣的汇报。
处理完琐碎的城邦事务,接着是军国大事。
她心里明白,底下这些臣子对她一个女人的作为,心里面大多是轻慢的。
圣玛丽公国地处北境,周围列强皆以骑射游牧著称,不如沿海城市开化,荒蛮之地多崇尚鬼神,且民风彪悍,北方的女人大多像男人一样豪迈奔放,茹毛饮血的生活在十年前还盛行于皇室,只是现在才慢慢好转,但是每逢重大节日,将大型猎物剥皮活吃生肉仍是不可或缺的一道节目。
安若兰来自富庶的南方,细腻优雅,在北方男人眼里,如此尤物,就像精致易碎的娃娃,只能当宝贝一样乖乖供在家里,放到风尘世界中,除了堕入污泥外,只会摔得粉身碎骨,尸首难辨。
城邦内的行政事务,虽然也很重要,但就像家务一般,女人处理这些琐事,他们心甘情愿的拱手相让。
但是碰到战争和外事,男人们便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起来。
话题是罗萨奇挑起来的,关于前线粮草问题,这一声响,原本死气沉沉,只有安若兰一人唱独角戏的议事堂里,顿时像一滴水进了热油锅,炸了起来。
原本昏昏欲睡的诸臣子,顿时双目放光,侃侃而谈,仿佛先前都在补眠,此时养精蓄锐完毕,一个个像战士一样,冲锋陷阵起来。
本来清清冷冷的大堂,这会儿声音高的要把天花板都掀翻了。
安若兰大声想喊他们肃静,但是尝试了三次都被无视,她已经被下面的讨论圈子自动排除在外了。
作为一名野心勃勃的女性政治家,安若兰沉默着,内心冷冷地一笑。
她头上,有十斤重的黄金发饰。
这金灿灿的羊角,不仅仅是装饰,更是她皇冠的重量。
欲载皇冠,必承其重。
她已经坐在同一个位置,以极不舒适的姿势维持了四个小时,她的脖子和整个上半身都已经僵硬,但是,没有关系,她有的是耐心。
男人总是大意的将女人视为猎物,可是她安若兰,为了她的猎物,已经屏气凝神,耐心等待了二十年。
她坐在高位,俯视着吵做一团的群臣,像是一个静态雕塑,一丝不苟。
二皇子如今是群臣的中心,他像是一头年轻的雄狮,狂热的想要展示他的才华。
那是青春才有的燥热鲜血,像一把烈火,只有熊熊燃烧,才能释放强大的力量。
而她的四皇子,稍稍避开人群,慵懒的倚着罗马柱,仿佛这些事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只有一双眼睛饱含忧思的凝视着人群中的焦点——兰瑟。
他难道从来没有考虑过皇位么?
安若兰冷眼旁观着,心里默默念道。
罗丹的性格,真的很像他的父皇。
睿智、沉默、通透。
可是有一点不像。
他没有伊占斯的野心。
呵,话说回来,伊占斯一开始也从不表露出自己的野心。
有伊占斯在一天,他就像一道巨大的屏障,挡在她身前,她曾以为这是个需要保护的男人,可他才是真正老谋深算的君主,而她,只是他线下的木偶。
然而,她也万分庆幸,此生嫁给了伊占斯。他才是她最好的老师,在他身边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她早已进化成最优秀的政治家。
兰瑟还是太小了,也太冲动。
如果安东尼在朝,整个格局会全然不同吧。
这十年,她虽一心在圣主教堂祈福。但是朝中动向她还是拎得清的。
安东尼是伊占斯亲手栽培打磨的。
那才是至尊至贵的璞玉,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圣玛丽公国最强大的君王。
但是.
那个诅咒,就像是悬在安若兰心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不得不,她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
这么想着,她看向兰瑟和罗丹的目光不免又慈爱了几分。